第960章 一個請求

  大概太久沒與人說過話的緣故,他的嗓子都似被什麼咯壞了一般,這聲音沙而啞,聽著讓人難受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洛瑤眸光暗了暗,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直截了當道,「對!」

  寧弦沒有立刻說話,他沉默著似乎在組織語言怎樣表達內心感受。洛瑤冷眼掠他一眼,也沒有開口催促。

  過了老半天,那令人無比難以忍受的聲音才再度響起,「你能保證善待那個孩子嗎?」

  保證善待?

  洛瑤心裡冷笑,他以為他是誰?那個孩子又是她的誰?

  「不能!」洛瑤掠眼過去,冷冷拒絕。

  關在暗牢里除了腦袋渾身皆動彈不得的男人似乎很意外,他維持著一個古怪偏頭的姿勢,張著嘴巴,許久才黯然顫著嘴唇,嘶啞著聲自嘲道,「也對,他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我不保證善待他,但是,若你給了我想要的答案,我可以保證不為難他。」洛瑤雖沒將後半句說出來,不過她相信寧弦肯定能聽明白。

  他不給她答案,她非但不會善待那個孩子,還會將那孩子帶到他面前,讓他親眼看著如何折磨那個孩子。

  要知道,這世上有狠心的父母,自然也有顧念血脈骨肉的父母。

  像秦如意那樣只顧自己榮華富貴的女人,畢竟是少數。

  而據洛瑤對寧弦的了解,這個男人再過得生不如死,面對僅剩的血脈骨肉,心裡依然還有割捨不下的情懷。

  所以秦如意那麼痛快的被人殺死,她心裡除了有那麼一點點懊惱之外,並不覺得有多少遺憾或者焦躁。

  畢竟,寧弦還活著。

  寧弦偏著頭,兩眼渾濁又空洞的「望」向某處。也不知他在衡量什麼,過了許久,大概明白他沒有半點籌碼跟洛瑤討價還價,遂扯著嘴角,緩緩開口,「好,你就是想知道我以前種在你身上的同生盅有沒有辦法除掉,對吧?」

  這件事,是洛瑤首要關心的事。比揪出背後那個深藏不露的人還重要。

  她心頭一緊,眸光隱隱冷了冷,「沒錯。任何一個人知道自己體內養著一條蟲子,都會覺得噁心。」

  「其實你一直沒有再來這,心裡是不是早就懷疑種在你體內的子盅已經死亡?」

  洛瑤眼眸微縮,聲音驟然又冰又厲,「我沒興趣在這聽你廢話。」

  「那好,我不說廢話,不說廢話。」寧弦似乎怕她發怒,更怕她突然將那個孩子帶到他面前。因而立即帶著討好意味卑微放輕了聲音,卻有些語無倫次說道,「種在你體內的子盅早已化灰了。」

  「真的,你相信我。就是因為子盅先母盅而亡,我才會遭母盅反噬。如今我的樣子是不是很難看?我的意思是我的樣子是不是衰老得跟我年齡十分不符?」

  洛瑤抿著唇沒作聲,但戒備憤怒的情緒卻淡了些。

  「其實你若今天不來,說不定過兩天我就被母盅反噬給咬死了。」他正說著話,臉上突然現出極度扭曲的神情來。

  接著,從他布滿痛苦的臉上還現出萬分猙獰之態,他額頭與臉頰各處瞬間滾下豆大汗珠。

  他渾身篩糠似的顫抖著,大概因為洛瑤站在面前,他即使痛苦得難以忍受也一直死死咬著牙根,楞是沒有發出半分痛苦呻吟來。

  洛瑤眼底浮出淡淡驚愕,若有所思地打量他一會之後,原本懷疑的天秤開始慢慢往相信這邊傾斜。

  寧弦痛苦難當的緊咬牙關,這過程大約持續了一刻鐘。才見他臉上可怖的扭曲漸漸平復。

  「現在,你相信我了嗎?」喘著粗氣,寧弦甚至連眼睛都還睜不開,就已經迫不及待向洛瑤求證,「我真沒有騙你,你體內的子盅早就死亡了。」

  「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導致這種結局,不過現在看來這結果並不壞。」他顫顫苦笑一聲,嘶啞發軟的聲音隱約透出一股解脫的歡慰,「這樣,即使我死了,你也不會受到影響。」

  被關在這暗牢的漫長時光里,過往一切似乎都在他腦海里褪色淡卻。唯獨那一年在蒼山行宮,那一夜他扭頭偶然望見搖曳燭火里如青竹傲立的清卓少女,那一抹清貴驕卓的倩影卻似雋刻在他腦海一樣。

  他身陷囹圇的時間越長,那抹在暗夜裡發亮的嬌影在他心頭就越清晰。

  他從來,就沒想過真要她死。

  洛瑤沒看清他眼神,因為他此刻還闔著層層打褶的厚重眼皮。但從他釋然的語氣里,她聽出了懺悔與放下的意味來。

  她心頭驀然緊了緊,一剎眼眶隱約有些酸脹發熱。

  她連忙深吸口氣,極力將那股將要破眶而出的液體逼迫回去。

  她與這個男人從前世糾纏到今生,如今終於也可放下了……。

  不必再細看,洛瑤知道大概今天她離開這裡之後,裡面那個男人也會化作這世間一縷風,或者一抷塵。從此或飛揚於天地,或湮滅於混沌。

  「但是有一件事,實在很抱歉。」寧弦的喘息平緩了些,音量明顯弱下去,「同生盅確實是秦如意那個女人交給我。可我也不知道隱藏深處擅盅術的那個人是誰,我起初也懷疑秦如意刻意隱瞞。」

  「後來經我百般試探與查訪,確定她也不知道。」他輕笑一聲,此刻的笑聲平和而淡泊,大概放下心中執念,什麼都不在乎了。笑聲便可自生平淡通透,「我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一旦種在你體內的子盅死亡,而你不受影響的話,我便得承受母盅反噬的結果。」

  「雖然,我也查不出背後那個深藏不露的人是什麼身份來歷。不過我昔年不懈追查,也算探到一些蛛絲馬跡。」

  說到這,他忽地停了下來,隱含期待的雙眼散發著點點凝聚微光,「你能不能答應我一個請求。」生怕她誤會,更怕她連聽也不聽就一口拒絕,他連忙又道,「一個卑微的,絕不會令你為難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