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轉了轉眼睛,笑容漸漸淡去。她嘆口氣,幽幽道,「所以,我是來和祖父商量下一步對策的。」
「你少來。」老安國公負手在窗下站了站,不悅道,「這事,是你哥哥的終身大事。要商量,也該他來這商量。」
「你一個做妹妹的,不覺得越俎代庖嗎?」
少女無辜地牽了牽唇角,隨即後退兩步,將位置讓出來,「哥哥,你來說吧。」
洛璟歉然看她一眼,果然上前兩步,望著站在窗邊的身影,緩緩道,「祖父,許亦安的事,與瑤瑤無關。」
少女微微一笑,對哥哥的維護還是感到十分高興的。
雖然許亦安的事,有他們設計在裡面,不過若許亦安抵得住誘惑不是那等愛慕虛榮的性子,又怎會墜入圈套在佛門淨地做出那種事?
說到底,他們兄妹二人不過稍設小局,做了點推波助瀾的手腳,許亦安最終鬧到身敗名裂的地步完全是她自作自受。
一個英雄救美的橋段,再加一隻翡翠手鐲,一隻纏絲錙金步搖,就能將許亦安的魂給勾了,那種女人只配跟那個裝有錢實則窮困繚倒的書生在一起。
老安國公皺著眉頭掠他一眼,無甚興趣地打斷他,「行了,那件事不說也罷。你們今天一起過來,應該想好後面的對策了吧?」
洛璟與自己妹妹對視一眼,才開口說道,「祖父,我們安國公府的爵位,除了無嫡子世襲被收回之外,有沒有別的方法斷了襲爵的可能?」
老安國公大驚,驀地瞪大眼珠,「你說什麼?不是,你們想幹什麼?」
洛瑤有些不滿地皺了皺眉,「祖父你這麼激動幹什麼?哥哥不過尋常問你問題而已。」
老安國公沉著臉盯住她,「臭丫頭,這是尋常問題嗎?「」
「洛璟,你老實告訴我,你與這丫頭究竟想幹什麼?」
「祖父。」洛璟看著大半身形都掩在暗影里的老人,試圖平靜地引導,「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我不相信祖父看不出聖上對我們安國公府懷著什麼心思。」
「雖然如今沒有定我罪名,但那兩件事不清不楚的懸在那,我名為養傷;實則,已經完全被閒賦在家。」
「他還密鑼緊鼓插手我的婚事,祖父你說他打算做什麼?」洛璟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起伏,「他意圖如此明顯,難道我們還什麼都不做,在這坐以待斃嗎?」
「你們兄妹兩人商量出來的對策,就是要放棄安國公府的爵位?」老安國公眉頭擰得跟麻花似的,一張經歷風霜的老臉滿是不贊同,「你們有沒有考慮過後果?」
「不管放棄爵位之後的後果會如何,」洛瑤淡淡插進話來,「起碼也會比他動手對付安國公府來得好。」
她不知道寧煜最後會不會也同樣對安國公府下這樣的狠手,但她不敢賭,也不願意賭。
不就是想剷除安國公府嗎?
她相信沒有爵位,她哥哥仍舊能活得好好。甚至比現在活得更肆意灑脫。
洛璟接著道,「我們現在也未必就真放棄承爵,只不過先考慮最壞的結果而已。」
「還請祖父將實情告知我們。」
老安國公負手在屋裡走了幾圈,他意味不明地打量洛璟一眼,嘆息一聲,沉沉道,「除了沒有嫡子承爵外,還有一種情況,那就是我們自己主動呈表奏請放棄承爵。」
洛璟與洛瑤對視一眼,兩人眼裡同樣划過淡淡光芒。
「那請祖父進宮一趟,親自向我們的皇帝陛下呈上奏表。」洛璟不緊不慢開口,聲音沒有絲毫波動起伏,似乎放棄世襲一等國公這種事在他眼裡不過小事一樁,「這事,越快越好。」
最起碼,在寧煜物色到第二個「許亦安」之前,得將這奏表呈上去。
老安國公視線來回在兄妹二人身上轉了轉,「你們打算拿爵位來試探他的態度?」
「這會不會太冒險?若他真同意我上表所請,我們這一大家子以後全部就變成跟普通老百姓一樣身份了。」
這主意,最初是洛瑤提出的,經她分析利弊之後,洛璟也同意,兩人才到雅苑跟老安國公說這事。
不過,洛璟自然不會將真相說出來。
他是安國公府嫡長子,又是洛瑤兄長,安國公府的興衰繁盛,自然由他承擔。
至少,他不會明里暗裡遭到莫名猜忌打壓。
既然天澤不需要他效力,做個凡夫俗子平凡度日也沒什麼不好。
老安國公狐疑地盯著他,「你確定要這麼做?」
洛璟肯定地點頭,「祖父,這事我已經深思熟慮過,若陛下同意我們所請,這結果可謂皆大歡喜。」
無權無勢,未必不能活得更逍遙自在。
老安國公默然片刻,凝重點頭,「本來安國公府將來也由你襲爵繼承,既然你不在乎一等國公的爵位,並且決定要放棄這榮耀與責任,我明天唯有進宮走這一趟覲見皇帝請他恩准。」
洛瑤與洛璟默默交換一個眼神,兩人面上都流露淡淡喜意。
「多謝祖父理解。」洛璟拱手稱謝,想了片刻,又道,「父親那邊?」
老安國公想起自己那個做事為人都不靠譜的兒子,煩躁地揮了揮手,「這事由我作主,不用管他。」
主動放棄承爵,這種事不用想,也知道他們父親洛千重不會同意。
不過幸好,他們還有個通情達理且目光長遠的祖父。
翌日,老安國公換上久未穿著的朝服,在洛千重之後也坐了馬車進宮去。
他捏準時間,在寧煜宣布早朝散朝之際,才來到金鑾殿外。
「你說什麼?老安國公在殿外等候求見?」寧煜聽聞宮人通報,極為意外地重複了一句,然後抬眸,朝殿外投落幾許意味深長的眸光。
收回視線,寧煜威嚴又冷靜吐字,「宣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