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璟腳步一滯,緩緩回過頭來,目光晦暗投過去,「麥大人還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當。」麥森扯著嘴皮笑了笑,不過那笑容怎麼看都讓人覺得怎麼敷衍礙眼,「據聞洛將軍負傷回京,聖上十分關心洛將軍身體;是以特意囑託本官,若本官見到洛將軍一定要轉告,讓洛將軍在府中好好養傷。」
他一頓,目光微微掃來,語態切切,「萬事都沒有身體重要。」
洛璟眉頭極快地蹙了蹙,他回京之後並沒有進宮覲見皇帝,但連日來的遭遇,他自以為對皇帝的心思摸透幾分。如今聽了這話,他心裡反生出幾分說不出的怪異疑惑來。
不過目光一轉,他面不改色朝麥森拱了拱手,「多謝麥大人關懷,洛某謹遵聖意定會在府里好好養傷。」
大理寺卿口裡這個府中,該不會是將京城範圍縮小至安國公府吧?
皇帝除了趁機奪他帥印之外,還要乘機將他圈禁府里?還是暗示他養好傷之後,帥印一事另有轉機?
洛璟帶著重重疑慮,大理寺卿終於沒有第三次叫住他腳步,讓他得以順利回府。
洛璟邊走邊想,覺得他藏起來的軍中帳冊這時似乎還是暫時不動為妙。
依剛才大理寺卿所轉達的聖意,宮裡那位九五之尊根本不甚在意真正貪墨軍餉的人是誰。他手裡的證據,呈或不呈大概暫時也無人追究。
洛璟蹙著眉頭回到府里,壓在心裡的疑慮過了一夜仍沒有解開半分。
而這日辰末,洛瑤前腳剛到安國公府,正在廳里與洛璟說著話,卻忽然有下人前來稟道,「大少爺,大小姐,宮中內侍總管小松公公與官媒剛剛一齊登門拜訪老太爺。」
「誰?」洛璟與洛瑤對視一眼,眼底立時迸出一絲凜然來,「你剛剛說宮中內侍總管?」
「是聖上身邊的小松子公公?」
洛瑤原本笑微微的臉,此刻除了疑惑外,更隱約添了幾分沉思與慍怒。
「是的,大少爺。就是那位小松公公,眼下他們已經前往老太爺的雅苑。」
洛璟若有所思地垂眸默然片刻,隨後擺手,「行,我知道了。」
待下人退出去之後,洛璟面色漾起一絲古怪與無奈,「瑤瑤,你現在看明白了吧?」
宮中那位第一步先將他弄回京中待著,第二步找個名目名正言順奪了他帥印;現在,開始緊接著實施第三步了。
一個內侍總管,再加一個官媒,誰還不明白現在的皇帝寧煜是什麼意思!
寧煜要收回她哥哥手裡的兵權她可以不管,但是,寧煜若想借著身份壓她哥哥隨便娶個什么女人回來,這事她絕對不依。
安國公府就算沒有兵權,一樣可以立足於世。
但是,安國公府未來有沒有一個合格的女主人,這事比兵權更重要。如果寧煜鐵了心要對付安國公府,今日官媒與內侍總管的來意絕對不善。
哦不對,應該是寧煜對安國公府已經起了剷除的惡意。
一念及此,洛瑤心頭就狠狠地揪了揪,尖銳的疼痛無聲自心頭蔓延至四肢百駭。果然不管誰繼承帝位,也無法改變先帝要剷除四大國公府的決心嗎?
先帝的兒子們,不管哪一個都繼承了他的遺志?
她與寧煜非但回不去舊日的情誼,還在他登基不足一年時間,就開始漸漸明確站到對立面了嗎?
到了這會,明知寧煜要插手他的婚姻,洛璟情緒自也不太好。
他看了看神色微沉的少女,輕輕點了點頭,「嗯,我們一會一起過去。」
一個時辰後,下人前來稟報,說內侍總管與官媒已經告辭離開了安國公府。
洛璟與洛瑤兄妹二人讓人前往雅苑傳話,說他們一會就到。
而這個一會,也就是半盞茶的功夫而已。
兄妹二人進了雅苑的偏廳,看著坐於矮榻的老人,雙雙行禮,「見過祖父。」
老安國公側頭掃他們一眼,扯了扯嘴角,「你們來得倒快。」
「就你這丫頭會賣乖。」老安國公看見她手裡的酒壺,眼神明顯一亮,「說吧,這次想讓我這老頭幹什麼?」
少女乖巧淺笑,「祖父你想多了,我孝敬你那是應當的。」
老安國公哼了哼,笑罵,「禮下於人,必有所求。我還不知道你這丫頭的稟性。」
洛璟默默扯了扯嘴角,洛瑤將酒壺遞過去,隨即斂了笑,嚴肅問道,「祖父,聽說剛才內侍總管與官媒一起來拜訪你了?」
「他們想給我們府中哪位保媒?」
老安國公一瞧她那副好奇的樣子,就嫌棄地皺起眉來,「你既然知道那是內侍總管,就該清楚他們代表誰前來。」
他不滿地哼了哼,「在我面前還揣著明白裝糊塗,你這丫頭少套我的話。」
洛瑤笑容淡了淡,「我怎麼裝糊塗了?府里除了哥哥,我們的五小姐也到了適婚之齡。」
即使洛冬玫是繼女,也還是掛著嫡出身份的繼女,寧煜想拿洛冬玫做文章,也不是不可能。當然,就目前的情況看,這個可能不太大而已。
洛璟看了他一眼,半句迂迴試探都沒有,直接開門見山就奔主題,「祖父,他打算給我指哪家姑娘?」
老安國公面色一暗,洛瑤看見他這模樣,心裡立時便緊了緊。
「你小子,我催了你好幾年讓你成親,你都不聽,現在……哎,拖出問題來了吧!」
「祖父,」洛瑤皺起眉,「你就別再顧左右而言他了,這世上從來就沒有悔不當初,你還是痛快點,將實情說出來吧。」
被她這麼一催促,老安國公本就不好看的臉色登時更沉凝幾分。他目光來回打量了洛璟兄妹二人一眼,沒好氣地哼了哼,「現在知道著急了?」
「急也沒有用。」想起剛才那官媒提的人選,老安國公眉頭霎時擰得更深,「不管對方是歪瓜還是裂棗,你哥都得將人家娶回來。」
「丫頭,知道有句話叫聖意難違嗎?」
洛瑤看見他眼底流泛著深深無奈,心頭猛地一緊,「祖父,那個人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