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的地面同樣是以漢白玉鋪設,是以在這一聲悶響里,只見其中一條蟠龍玉柱似乎突然被什麼攔腰斬斷。但墜落地面,卻沒有揚起半星灰塵。不過龍柱陡然而折,卻嚇得站在周圍保護皇帝安全的御林軍齊齊心驚肉跳的跳離原地。
洛瑤眯著眼睛,心底驀地顫了顫。一種不太妙的情緒沒有預兆的漫上心頭。
就在這時,眾人還未反應過來,就見皇帝所站的台基處,忽然也以無比詭異的狀態下陷裂開。
「陛下……!」
眾人大驚失色。
眼看皇帝沒有防備之下就要隨著裂陷下墜,哦不,洛瑤霍地睜大眼睛,皇帝半個身子已然陷落下面了。
若無人相救,只怕頃刻之間就會引來滅頂之災。
地基下陷,御林軍驚慌而動欲奔過去相救,站在下面的臣工因距離太遠,除了捏著嗓子驚呼之外,根本來不及做任何反應。
但是,站在臣工前面的,卻是一眾皇子。
御林軍相救不及,誰也沒料到這時候忽有一道清瘦身影自廣場飛起,直接掠身往下陷的坑台下衝去。
皇帝只覺身體一沉,還未看清是怎麼回事,又驟然覺得身體一輕。接著,他蹌踉落地,卻落進湧來救駕的御林軍手裡。
「陛下……!」
皇帝沉著臉扭頭往地坑望去,尚未看清剛才將他救上來的人是誰,卻聽聞那地坑傳來「咔嚓」一聲。這聲音簡直就像催命符一樣,一下繃緊了他神經。
「六殿下!」
又一聲驚呼從御林軍中脫口而出,終於在那地坑繼續下陷之前,有御林軍急急遞去一柄長槍,陷於下面的寧弦捉住長槍,咬著牙根借力躍起。
他蹌踉而站,身體還在搖晃著,那地坑處卻再次傳來讓人緊張的悶響聲。接著,便見剛才皇帝所站之處整塊台基都往下塌陷。
一切發生不過轉眼之間,若非寧弦反應得快,說不定此刻皇帝已經被埋在下陷的地坑裡。
洛瑤的目光,自皇帝隱隱發黑的臉划過,淡淡凝定在寧弦身上。
這個男人雖然勉強站穩,他臉上卻隱隱露著痛色,他一隻手更緊緊捂在腰眼處。洛瑤眯了眯眼眸,盯著自他指縫滴溚往下掉的血液,神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皇帝站在一旁,黑著臉驚魂未定的看了看那個巨大地坑。之後視線一瞥,瞥向仿佛被人攔腰斬斷的蟠龍玉柱。
「受得很嚴重?」
寧弦虛弱地彎了彎唇角,恭敬道,「兒臣……是小傷,只要父皇沒事就好。」
皇帝蹙著眉盯了眼地上那灘血,「先到旁邊讓御醫看看。」
「謝父皇。」寧弦謝過恩,在御林軍攙扶下慢慢走到旁邊的空地。
皇帝默默掃了眼意外坍塌的高台,眼底霎時有憤怒厲光迸出。不過這時祭天儀式尚未完成,他皺著眉頭看了眼兩腿打顫的禮部尚書,冷冷哼一聲,「繼續。」
祭天儀式被中途打斷,這可是十分不吉利的凶兆。況且眼下是祭天祈求風調雨順,皇帝心裡的怒火可想有多厲害。
不過這時候,無論如何他都得先忍著待完成祭天諸事再說。
祭祀的高台毀了將近一半,為了皇帝的安全起見,不管是負責祭天事宜的禮部尚書還是其他臣工與皇子,眾人一致認為得將地方挪挪。
「就在這繼續。」皇帝冷冷掃過眾人頭頂,黑著臉咆哮,「朕乃天子,何懼這點小小意外。」
眾人啞口無言。
不是不能再勸,而是不敢再勸。
眼下的皇帝面色陰沉,可脖子青筋都已經完全暴露了,可見這齣意外令他有多惱火。眾人若再勸,無異於火上澆油。
洛瑤盯著倒下的白玉蟠龍柱打量片刻,才默默將視線轉向高台坍塌的地方。角度所限,她能看見的東西十分有限,自是瞧不清地陷的具體情況。
她又將目光轉回那條似乎被人用利器攔腰斬斷的蟠龍玉柱,繼而順著它倒地的方向慢慢抬頭望向遠處。
看著皇帝在危機重重的高台上有條不紊繼續進行儀式,眾人都懸著心,在凜冽寒風下,在皇帝塞過這陰沉天氣的臉色下,眾人戰戰兢兢的跟著他一步步完成儀式。
洛瑤表面看著恭謹合儀,實際上,她卻心不在焉一直思考著今天這齣意外。
禮官一聲「禮成」,打斷了她思緒。她皺了皺眉,視線仍有意無意往那條攔腰斬的蟠龍玉柱瞟去。
好不容易,將這冗長的祭天儀式完成。
眾人仍然大氣不敢呼。要知道今天的祭天關乎天澤國運,偏偏如此重要的場合發生意外迫使儀式不得不中斷。接下來,皇帝肯定得徹查這事。
若這些事故真是意外,那麼負責打理修繕以及準備今天祭天事宜的一眾相關官員,只怕都要倒大霉。
儀式結束,寧弦的傷口也處理完畢了。
望見皇帝自高台向他走來,他連忙掙扎要站起相迎。皇帝大手一擺制止了他,「別亂動,好好躺著。」
說罷,他望向御醫,「他的傷如何?可傷著肺腑?」
「回陛下,六殿下腰上兩寸之處肋骨斷了一根,斷骨傷了肺葉,回頭一定得臥床靜養。若今晚傷處沒有引起高熱,只需靜養兩個月,大致無礙。」
皇帝兩道眉毛幾乎擰成了結,「倘若發熱呢?」
御醫惶恐拱手,「倘若發熱……一夜不退,這、這隻怕六殿下性命危矣!」
皇帝目光一跳,眼底霎時有如電厲芒掃向御醫,「性命危矣?」
一頓,質問之聲換了如鐵厲音冷冷砸向御醫雙耳,「朕命令你,無論如何也得保證他今晚平穩度過,切不可讓他傷處引起高熱。」
御醫苦著臉,卻不敢說半個不字。
「臣,一定盡最大可能幫助六殿下避免引發高熱。」
皇帝怒哼一聲,雙目深深盯著御醫,無盡的強大帝王氣勢立刻鋪天蓋地逼向御醫,「不是儘量,是必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