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琢磨了一下,才道,「小姐,京城受災情況應該挺嚴重,今天天一放晴,外面就有不少人在府門前支了棚子施粥。」
墨玉奉了熱茶進來,也搭了一句嘴,「小姐也想這麼做嗎?雖說安國公府以前從不曾做這種攏絡人心的事,不過如今京城的大戶人家都跟風一樣。若是小姐也想施粥的話,奴婢就傳話下去讓他們準備準備。」
洛瑤沉默一會,「朱雀,你出府一趟,到街上轉一圈看看,了解一下具體情況。」
「看看這些人施粥救災是為了搏取慈善名聲的自發行為,還是某些人暗中鼓動拉攏民心的手段。」
「是,小姐。」朱雀嚴肅應聲而去。
墨玉不關心這些,她只關心自己小姐有沒有吃飽穿暖。
「小姐,外面冷,這窗戶就不要開那麼大了吧?」
洛瑤的心思根本不在上頭,心不在焉應一句,「無妨,我就在這站一會。」
朱雀這一走,差不多到晚膳時間才匆匆回府。
「小姐,奴婢觀察了好些地方,才察覺出小姐你說的貓膩。」
洛瑤一聽這話知道底下大有文章,當下來了興趣,「查出什麼破綻來了?」
朱雀道,「有部份人確實是打著搏取慈善名聲而自發支棚子施粥。但有許多人,卻除了施粥之外,還同時做了好幾樣令人稱頌的事情。」
洛瑤眉毛一挑,「好幾樣令人稱頌的事情?」
「除了對災民施粥之外,好些人還熬了去寒的薑湯與熱粥一同發放。另外,還集中了府中多餘的舊衣棉被等禦寒之物,同時發放災民手中。」
洛瑤想了一下,才幽幽來了一句,「京城受災的百姓大約有多少人?這場大雪之後,城外受災同樣嚴重吧?如今城門是不是還關著不讓外面的災民湧進來?」
朱雀想起自己在街上隨處所見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災民,心裡有根弦也顫了那麼一下,「京城內受災的百姓約有三四萬人,今天老天爺放晴,本來是開了城門的。不過就跟小姐你預估的一樣,城門一開,不到半天就湧進兩三萬災民,官員怕引起動亂,又急急領守城官兵將門給關了。」
「不過據奴婢了解,目前仍有大批災民逗留城外不肯離開。」
洛瑤心下莫名有些悲涼,「朝庭賑災的工作還沒開始嗎?」
「應該還沒拿出個章程來吧。」朱雀思忖一瞬才答,「畢竟最近這些年京城從來未曾見過如此大雪。」
洛瑤默了一會,就將心裡那股悲涼煩悶壓下。
「對了,你查出暗地籠絡人心的幕後之主是誰沒有?」
朱雀搖頭,「奴婢在城中好幾個施粥贈醫的地方都觀察過,不過都沒什麼發現。表面上看,他們完全就是自發行為。」
洛瑤涼涼勾唇,「既然這麼做是為了籠絡人心,無論如何都會有蛛絲馬跡。比如不著痕跡引導那些災民往某些事或者某個人身上想,總得讓災民對後面的主子感恩戴德,這一場偽善才有意義。」
朱雀聽著她嘲弄的語調,心裡莫名凜了凜,「小姐要出去拆穿?」
洛瑤淡淡道,「不是去拆穿,而是在適當時候添加一點料。至於眼下,暫且讓他們繼續籠絡吧。」
施粥贈衣,對於災民來說也許僅是杯水車薪的作用。不過聊勝於無,能活著喝上兩口熱粥,還有棉衣可以穿,就還有活下去的希望。
她總得讓那個人將這些做得差不多的時候,再出面。
朱雀見她自有計較,遂不多言。
接下來一連好幾天,朱雀每日都出府到街上溜一圈。回來之後,再將在街上所見所聞詳細稟與洛瑤知悉。
一晃眼,就過了五日。
這日一用過早膳之後,洛瑤坐著馬車出府,在城裡轉了一圈,然後去到城東萬子巷附近停下。
外面不遠有大塊空地,空地前現在卻擠滿了人。
她坐在馬車裡默默觀察一會,望著外面幾個棚子前站滿的受災百姓。她出了會神,忽朝朱雀招了招手。
朱雀驚了驚,「小姐確定是他在背後做這事?」
可她,不會讓他如願。
朱雀鄭重地點了點頭,按照洛瑤吩咐去辦事情了。
約莫一刻鐘後,災民中有人不小心灑了暖身驅寒的薑湯,當即難過得頓坐一旁失魂落魄的嗚嗚哭了起來。
按照規矩,他們只能每人領一碗粥一碗薑湯一件冬衣。灑了薑湯,意味著他一整天都得挨凍。這雪後的寒風,跟刀子一樣吹得人直打哆嗦,沒有這碗薑湯幫著禦寒,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挨過今晚。
越想,這災民哭得越發傷心,哭聲也越來越大。
隱於棚子後面的人聽見哭聲,自是招人詢問了一番。
「算了,既然他是不小心弄灑,那就再給他一碗吧,讓他別坐在那裡哭了,影響不好。」
負責發放薑湯的人自是立即遵照他意思去辦了。
那災民重新得了一碗薑湯,當即感激到無以復加,小心翼翼在旁邊端著薑湯一口口喝了下去,之後就地下跪對發放薑湯的人呯呯磕起頭來。
「謝謝大善人,謝謝大善人。」
「行了行了,別磕頭了,快起來吧。」發放薑湯的人壓著心頭不耐來趕人,「這事該謝的人不是我,要不是……。」
災民愣了愣,他抬起頭來,「那我該謝誰?」
就在這時,一陣冷得人直打哆嗦的寒風颳過,刮歪了棚子後面的屏風,露出一角天青的銀水錦袍來。
那災民激靈一下,忽高聲喊道,「是六殿下在裡面嗎?草民多謝六殿下,若沒有六殿下日日施粥贈衣贈薑湯,草民這條小命早就給大雪凍沒了。」
「六殿下就是活菩薩呀,六殿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這句激昂喊聲高亢且突然,現場的災民愣了愣,隱在棚子後面那身影卻登時驚得臉色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