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頓,修長手指輕輕托著她下頜往上一抬。他似笑非笑看著她,俯頭低就,清雅絕倫的容顏緩緩朝她壓下來。
少女偏頭瞄他一眼,狡黠地勾了勾唇,倏地往下矮了矮身子,滑如游魚般自他臂彎下躲了出去。
「說就說唄,不過寧世子,你能不能好好坐下來慢慢說?」
寧易非瞧了瞧銀袍寬袖,滿臉遺憾地搖了搖頭,「好,我坐下了,你坦白交待。」
少女瞧見他滿目懊惱,不由抿唇輕輕一笑,「坦白交待?我又沒作奸犯科,用不著這麼嚴肅吧?」
寧易非作勢偏頭要親她,「嗯?然則娘子不打算說了?如此甚好,實在太合我心意了。」
少女連忙袖手擋住臉頰,哀怨眼波顫顫自翦羽下飛動流轉,「我說還不行嘛。」
男子只瞅著她冷清之下偏又煙霞生香惹人心魂的臉頰,含笑不語。
少女清咳一聲,緩緩道,「原本按照我們說好的,我該進宮看過太后之後便打道回府。可我出宮時,不是被七公主給碰上,偏纏著要出宮嗎?」
「我被她纏得沒法,唯有答應帶她出來了,她想去寧煜府上,這不是避免不了得經過寧澈的府邸,誰知偏巧那時就出事。」她無辜地瞅他一眼,嗔道,「我是被逼,不得不牽進去的。」
寧易非挑了挑眉,「娘子這是敷衍誰呢?你覺得為夫真該被你三言兩語唬過去?」
洛瑤心下暗暗嘆氣,好吧,寧易非這個人只怕比她自己還了解她,確實不好糊弄。
不過她笑了笑,仍言之鑿鑿道,「我哪有敷衍誰,這就是事實。」
寧易非挑眉,眼底隱隱挑出一絲怒火,「洛瑤,你若不願意讓小七跟著,肯定有一百種法子拒絕她。」
少女乾笑一聲,罕見心虛的略略別過頭,「寧世子太看得起我了,她年紀再小身份也是公主,我哪能說擺脫她就擺脫她。」
原本按照他們的約定,太后挑著寧澈生辰這日將「胃口欠佳」的消息傳到皇帝耳里。以皇帝對太后的敬重,自然會前往福壽宮看望太后。太后再在閒聊中提起舊事,其中自然難免會令皇帝回想起,他與寧澈之間也曾有過種種父慈子孝的記憶。
然後,依著皇帝的心思,肯定會前往皇后的長春宮轉轉,這一轉當然會意外記起當天是寧澈生辰。
再到後面皇帝出宮,在二皇子府外再遇上曾經的太子府長史等等,一系列事情就會順理成章進行下去。
只要皇帝親眼看見寧澈那副生不如死的模樣,痛心疾首之餘肯定會起殺意。
再牽出沉香醉,然後將火燒到寧弦身上。
少女瞧見他心疼眼神底下隱藏著不安與焦躁,心頭微震,她緩了緩,道,「抱歉,我沒想令你擔心來著。」
「我當時就是想,若能現場看著皇帝一系列動作,我心才會安。」洛瑤主動拉起他的手往臉上貼著婆娑一下,感受著他指掌微涼的溫度,她心頭莫名生出淡淡刺痛。
她輕輕咬了咬唇,柔聲道,「寧易非,你既然了解我的性子,又豈會不知我敢親自現身,那是因為我確定沒有風險。」
「你總這樣……以後我們還怎麼走到白頭?」整日對她憂心忡忡,思慮過度精神是會早竭的。
寧易非深深凝著她,心頭刺骨的涼意都像漫延到了指尖,「洛瑤,你不是答應過我,不負情深不負此生,與我共白頭?可你每每這樣親身涉險,我焉能不提心弔膽?」
「寧世子,皇帝剛剛才讓人處理了廢太子,且又是當著七公主的面。不管當時他心裡有多麼想連我性命也一齊取了,他也斷然不會這麼做的。」
寧易非微微眯著眼眸,微涼的嗓音始終透著難以釋懷,「萬一他盛怒之餘理智全失了呢?你這不是主動將自己脖子伸到他鋤刀下!」
洛瑤只能苦笑道,「你假設這種萬一不會發生的。你別忘了,他是帝王。他可以在人前留下喜怒無常的印象,但涉及到大是大非的問題上,他絕對不會含糊的。」
「再者,當時不是還有七公主在麼?若沒有她,我斷然不會邁入二皇子府邸半步。」
「對了,聽說寧澈死後,他忽然對寧澈留下的兒子看重起來。你說他該不會想著培養那個孩子當個什麼皇太孫吧?」
寧易非瞪她一眼,知道她有意轉移話題,無奈低低一嘆,「你呀,讓我說你什麼好。」
少女連忙道,「那就說說那個孩子唄。」
「不會。」
洛瑤疑惑挑眉,「怎麼就不會?」
「他不過想將對寧澈的愧疚,補償到那孩子身上罷了。」寧易非十分冷靜的分析,「且不說那孩子年齡尚小。就說他背後牽涉的姻親,寧澈雖然死了,但他是皇后所出的中宮嫡子,這點可抹殺不掉。」
「他的兒子與皇后與定國公府,雖說隔了一層血脈。可隔一層血脈,他仍舊與皇后與定國公府有斬不斷的聯繫。」
寧易非看她一眼,見她眉目沉凝似在默默思索,他頓了一下,才接著道,「我們這位聖上,雖年過半百,可他雄心不減。一直都想收復四大國公府的權勢,剷除掉衛王府的勢力。他又怎麼可能扶持一個與定國公府有著千絲萬縷關聯的孩子。」
少女輕輕點頭,「寧世子分析得透徹,小女子深感佩服。」
「你這丫頭,就貧吧。」什麼深感佩服?他才不相信她沒想到這些,她贊同他不過是希望他別再揪著那件事不放而已。
「你知道這兩天京中出了什麼大事嗎?」
洛瑤不怎麼意外地笑了笑,「願聞其詳。」
寧易非打量她一瞬,微微勾唇,輕聲笑道,「洛大小姐,你想聽?我偏不說。」
少女愕然怔了怔,過後才啞然失笑起來。
「真有你的,寧易非。」
她托著腮轉著眼珠子,想了想,笑道,「讓我猜猜,你口中的大事是不是跟那位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