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瑤心裡咯噔一聲，她下意識瞄了眼寧煜，心想該不會京城那邊這時也出什麼事吧？
瞧皇帝那眼神，似乎恨不得要吃了寧煜這個兒子一樣。
難道今天設計陷害周貴妃，就是打壓寧煜的開端？
可皇帝之前不是還有意讓寧煜做接班人，準備將他拱上太子之位嗎？
帝王的心思，還跟這六月的天似的說變就變？
洛瑤不動聲色在心裡琢磨著，卻見皇帝揮手將侍衛退出去，然後揮手叫停所有歌舞。眾人感受到他肅殺面容下嚴厲的氣氛，慢慢的，這宴會場全都緊張安靜得寂然無聲。
「朕剛剛收到消息，京城那邊因為守衛出了紕漏，以至京中數眾人家接連遭受盜匪騷擾劫掠。這些大戶人家接二連三遭受損失，一時將京城鬧得是怨氣衝天。就是平民百姓，也沒有逃過那些猖獗盜匪毒手，他們是又丟財又失命。」
皇帝語氣略停，視線再掃過去，深濃的眉眼已多了重重迸發的威嚴，「我們的京城，不過短短月余時間，竟然成了盜匪的天下？」
「寧煜，你巡城兵馬司的人在京城都是幹什麼吃的？」皇帝一拍桌子，桌上眾物顫顫震動不休，他厲目盯著寧煜，咆哮之聲響若洪雷，「護區區一座城池的安寧都做不到？你還能做什麼？」
這話一出，寧煜臉色白了白，仿佛還呈現那麼一下搖搖欲墜之態。
這話實在太重，太打擊人。
席中大多數人都震驚得面如土色，洛瑤眼眸也迅速被陰暗烏雲遮蓋。
皇帝當眾如此錐心否定寧煜，是打算一舉將寧煜打落泥淖嗎？
難道皇帝已經決定了太子人選？
「既然你做不好這巡城兵馬司，那就給朕滾蛋，讓賢者上。」
洛瑤暗暗皺眉，看了看盛怒中的皇帝；又看了看渾身僵硬面無表情的寧煜，心中一時百味雜陳。
「兒臣，謹遵父皇旨意。」寧煜微垂著頭，似乎在瞬間想通什麼，他白著臉，這時唇角還扯出一抹笑來，「滾下巡城兵馬司這個位置，讓能者上。」
「好好，既然你識趣，那你就儘快想辦法處理好京中騷亂，此事你處理好便作罷，若是處理不好……」皇帝冷笑一聲，陰沉的目光划過寧煜泛白的臉，終住了口。不過他後面未說完的話，已在他這冷笑聲中不言而喻。
這番變故來得太突然，別說寧煜措手不及，就是洛瑤，也同樣茫然沒有頭緒。她實在想不通皇帝為何突然如此反覆無常。
狠狠訓斥一頓寧煜之後，皇帝怒氣似乎漸漸平息了。
不過經過這兩輪變故，誰都沒法再高興得起來。
一個個僵著笑臉，好不容易挨到宴會結束，一會功夫就全作鳥獸散了。
洛瑤默默看了眼神色微郁的寧煜，並沒有過去安慰他。這個時候，寧煜不需要別人空洞的安慰。他的當務之急，應是先弄清皇帝的態度，再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走。
洛瑤回到營帳之後，就心事重重的托腮坐在桌旁發呆。
「你這丫頭，在想什麼呢？我喚你幾次都沒聽見。」寧易非大手在她眼前晃了幾下，少女才眨眨眼睛，將心神自恍惚中拉了回來。
「說說吧，剛才在想什麼如此入神？」
洛瑤輕輕嘆了口氣，「在想皇帝突然對寧煜發難的事。你不覺得他今天的舉止太奇怪了嗎？反常得事前完全沒有一點徵兆。」
「傻丫頭，既然是反常，事前哪能泄露徵兆。」寧易非捏著她指頭把玩，總覺她纖細十指的觸感太好，時常令他愛不釋手。
「再說，這是寧煜才需要思考的事，你費神幹什麼？」
洛瑤聽他平淡語氣下隱含著吃味，橫他一眼，不由失笑起來，「寧世子，你能不能有點出息？我就是在分析他這麼做的原因，又不是在幫寧煜什麼。」
「他突然架空寧煜的權力，又當眾如此貶斥寧煜，我真有些擔心他心裡已經定下太子人選。」
寧易非眼光一閃，「這麼說，你希望寧煜成為我們天澤未來的儲君。」
少女低著頭，凝著桌上紋路清晰的木杯，幽幽道，「不管怎麼說，若是他成為未來的天澤之主，總比讓別人坐上那個位置對我們有利些。」
寧易非意味深長打量她一眼，忽道，「不見得吧？」
洛瑤不解，「你這話怎麼說？」
寧易非笑了笑，隨後岔開話題，「知道我過來之前收到什麼風聲嗎？」
洛瑤側頭盯著他打量半晌，澄澈的眼眸漸漸流轉出逼人的光亮來，「寧世子，一個人若是經常撒謊，它可是會養成慣性行為的。」
「我沒撒謊。」寧易非一攤手，「聽說皇帝將寧煜撤下巡城兵馬司這個位置，準備讓一個叫奕權的人頂上。」
洛瑤來了興趣，似笑非笑瞅他一眼之後，涼涼笑道，「好吧，暫且放過你。」
隨即面色一變，語氣也變得急促起來，「你剛才說什麼來著？皇帝準備讓奕權取代寧煜掌管巡城兵馬司？這消息可靠嗎？」
寧易非古怪地盯著她，「怎麼了？你以前認識這個人？怎麼光聽到這個人的名字你就這麼大反應？」
洛瑤心頭震了震，有些苦澀地偏頭避開他關切的目光。
她重活一世這事，讓她怎麼跟他說？
她暗中深吸口氣，平緩一下情緒，才慢慢道，「我以前確實曾在偶然間聽到過關於那個人的事跡。不過，我也不敢肯定，我知道那個人跟你現在說的這個人是不是同一個人。」
寧易非狐疑地握著她雙手，「洛瑤，有什麼話你不妨對我直說。不管事情有多難以置信，只要你說它是事實，我都會相信。」
少女苦笑一聲，「你想多了。我沒有什麼話要說，就是想向你確認皇帝讓奕權上巡城兵馬司這個位置的消息準不準確。畢竟這個位置太重要，掌管了巡城兵馬司，就等於將整座京城都掌握手中。」
「洛瑤，你話中有話。」寧易非看她的目光越發疑惑，「難道這個人不是皇帝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