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色已然漸漸暗了下來,只有微弱的殘光還在室內拖著尾巴留戀不去。
朦朧的光影打在少女清瘦微寒的臉上,將她冷清容貌越發映襯得如霜似雪。
寧易非心疼地抵著她額頭,溫熱的掌心觸著她發涼的指掌婆娑,以期將她自心底蔓延出來的涼意驅散,「洛瑤,後來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他將她指掌放入掌心,用力握緊了些,「我就是心疼你——那般傷了自己。」
為了抵抗藥力,她都快將自己掌心紮成馬蜂窩了。忍受著那樣疼那樣痛,她與占勇周旋時,還不得不佯裝鎮定。
他在馬車看見她血跡斑斑的掌心時,差點忍不住回頭直接將占勇那王八蛋給撕了。當然,洛瑤並不知道她昏迷之後,寧易非將從占勇屋中搜出的香料直接塞了那個王八蛋一嘴。
經他這麼一說,洛瑤才想起那些事來。
她將左手從被褥下拿出來,仔細端祥一下掌心,隨後慢慢笑了,「這點傷算什麼?你不是一拳將他鼻樑骨打斷了!」
若真到最後關頭,興許她會舍了貞潔保全性命。又或許,她會為了保全貞潔寧死不從。
不過,這種假設她當時壓根就沒想過。
她當時自信,占勇那王八蛋肯定占不了她便宜。又怎麼會想這些讓人喪氣的結果。
不過剛才他那句話,確實令她感動。
這世間,不在乎女人貞潔的男人不能說完全沒有。不過就算有,也是鳳毛麟角的存在。
如果事情真到了那種地步,寧易非未必真能過得他心裡那關對這種事情完全不介意。但不管如何,最起碼在他心裡,沒有認為她該為保住貞潔付出性命。光這一點,就足以令她心生溫暖。
寧易非聽著她不以為然的語氣,眉眼立時冷了冷。幽深眼眸緊盯著她,聲音隱含凌厲,「你這丫頭,要我說多少遍才能記住,得好好愛惜自己。」
「這是小事嗎?你瞧瞧你這手都被你紮成什麼樣了?你也不怕萬一紮到筋脈以後好不了,會影響到你行醫?」
洛瑤苦笑,「寧世子,容我提醒你一句。這種事情,你別以為我樂意的啊。可不扎也扎了,你讓我怎麼辦?呼天搶地哭著說後悔?」
「不,我不後悔。」少女輕輕搖頭,眼神卻無比堅定,「若不是我隨時帶著銀針,說不定當時我真挨不過藥力,讓那個王八蛋得逞了。這點傷跟貞潔,或者說跟性命相比,實在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
「你就別小題大做了。」寧易非見她越發輕描淡寫不當回事,俊臉便迅速攏了層冷色,他剛想開口責備她,卻被少女伸手輕輕給堵住了唇,「你真心疼,那就想辦法將這筆帳好好算回來。」
「敢對你用那種下三濫的手段,我寧易非若還讓他好過,我就不配做男人。」
寧易非看著她滿掌心針眼,心裡痛意再次翻江倒海般涌了出來。
她說得對,他一定得找機會狠狠修理占勇那個王八蛋,將這筆帳好好討回來。
「趣事?」寧易非撞上她意味深幽的目光,怔了一下,隨即哼道,「卓雅丹的汗王所育子女盡不是東西。」
洛瑤挑眉,倏地拉過他的手把起脈來。
「原來你也……」她面色也霎時增了冷意,「這麼說我們倆是同病相憐了。你說我們是不是安逸的日子過得太久了?都失去警覺,齊齊讓人暗算?」
寧易非默默凝視她片刻,「洛瑤,那件事我本來不想再提。可你說起遭人暗算,我又不得不提。」
他目光深處,是無奈是情深也是惱怒。
「這世上,能令我瞬間失神分心警覺的人,除了你,只怕不會再有第二個。」
洛瑤眸光閃了閃,「這麼說,你確定自己遭人暗算是在因為寧煜……分了心神之際?」
寧易非怕她再生別的心思,更怕她因此與他離心生了隔閡。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放輕了聲音道,「洛瑤,我說過不會疑你。」
少女抬手輕掩他唇,「我知道,我們約定,以後不管親眼看見什麼,都一定先聽過對方解釋,再去判斷事情真假。」
「好了,你接著說。」
寧易非瞧著她如幻容顏漾著動人的溫柔,心神一盪,忍不住低頭親了一下,才道,「我沒有見到帕蘭珠,暗中對我下手的人——我推測應是平公公。」
接著,他將前往王庭一途以來及後面發生的事,都一一詳細與洛瑤細說了。
「你讓青龍將別的男人扔到帕蘭珠床上?」洛瑤吃驚地瞪著他,「那後面朱雀放火將事情鬧大後,他們是不是被人觀瞻在床?」
提起帕蘭珠,寧易非俊儔絕倫的臉龐便泛起讓人心驚的森寒之意。
「這怪不得我,他們怎麼對付我,我就反過來用同樣的招數對付他們。」
洛瑤失神低喃,「這麼說,他們真被人大大方方觀摩了?」
「那個男人是誰?」洛瑤默一下,便將心底那點點為帕蘭珠哀悼的憐憫拋開。若非帕蘭珠自己作孽在前,也不會惹來後面的事。
既然敢做,自然得承受後果,承受寧易非的怒火。
心思一轉,洛瑤擔憂道,「他不會被他們滅口吧?」為保住帕蘭珠失貞的秘密,很難說那些人不會這麼做。
寧易非冷笑一聲,「你這層顧慮我當時也想到了。所以在問過白虎,確認那傢伙的身份之後,我才讓青龍將人扔過去的。」
「其實細說起來,他應該感激我。若不是我出手幫忙,他肯定沒有機會爬帕蘭珠的床。現在他能如願以償一親芳澤,就算即刻讓他去死,只怕他也心甘了。」
洛瑤連忙打斷他,「哎,我說寧世子,你這問題跑得有點遠了。趕緊跟我說說,那倒霉的傢伙是誰?」
寧易非沒答,卻古怪地打量她半晌。
洛瑤被他盯得莫名其妙,忍不住低頭環顧自己一眼,「怎麼了?我身上有什麼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