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瞄她一眼,執壺往口中倒了口酒,意猶未盡咂了咂舌頭,又眯眼打量她半晌,見她始終挺直腰杆目不斜視巋然端坐。
這才放下酒壺,「手伸來。」
洛瑤想了想,將右手伸過去。
「刑克六宮?命定天寡?」
和尚說得很慢,每個字說完,都要停下來盯著她看一會。坐正的和尚,沒有酒壺沒有花生,半闔著嚴肅又慈悲的眼眸,渡化的心思凝望對面少女。這一霎,再沒有人會懷疑他不是名動天下的名僧。
這一刻,洛瑤甚至看見他周圍有淡淡佛光縈繞。
洛瑤甚至有種很奇異的感覺,覺得被他這麼一望,心底壓抑的悲苦躁動狠戾統統消失在他慈悲的眸光中。
半晌,洛瑤微微垂眸,避開他佛性渡化的眸光,啟唇,聲輕而堅定,「是。」
「阿彌陀佛,」和尚合什宣一聲佛號,厚重莊嚴的聲音仿佛自帶引導人心向善的力量,「心若得自在,何處不逍遙。」
洛瑤道,「心若無執念,人生則無趣,望大師成全。」
「罷、罷、罷!」和尚大嘆三聲,不再看她,低頭執筆疾書。
一會之後,他吹乾墨跡將紙折好放入封套,「小姑娘拿去吧。」
洛瑤接過封套,心下仍驚悸不已。她入此室,話不過寥寥,這和尚竟能將她看透。
「謝大師成全。」她誠心伏首,深深叩拜。
「大師,我能冒昧問你一個問題嗎?」心事了卻,洛瑤想起她在皇覺寺求見被拒種種,實在有些好奇智空大師態度突然改變。
和尚瞥她一眼,「小姑娘,尋根問底不見得時時是好品質。不是不報,緣份未到。」
洛瑤一窒,是不是所有高僧都喜歡故弄玄虛這一套?
離開獨院,洛瑤思忖一會,「元香,查一查這兩天有誰來過獨院。」
既然智空大師都暗示是因為別人才提前出關見她,那麼這個能讓智空大師賣面子的人,她一定非知道不可。
她再也不要經歷事情失去掌控的恐懼。
洛瑤坐在窗前放空思緒時,便見打探消息的元香一臉古怪地回來。
「小姐,這兩天並沒有人靠近獨院。即使有人想求見智空大師,聽到大師閉關的消息便都偃旗息鼓了。」她默了默,又道,「不過奴婢打聽到一件奇怪的事。」
洛瑤原覺失望,聞言頓時來了精神,「哦,什麼事?」
元香答,「就是昨天入黑前,獨院那個守門僧人曾離開一會。據說是奉命悄悄去什麼地方搬棋,途中卻意外弄掉一顆棋子,尋找那顆棋子時被一個偶然路過的僧人碰上了。」
洛瑤心中一動,「棋?」
她忽然聯想到那日隱晦一瞥的目光,暗中打動智空大師提前出關的,跟那個是不是同一個人?
目的又是什麼?
皇覺寺一間光線幽暗的廂房,臨院子那排軒窗幾乎全部關了起來。
廂房內,身穿玄衣隱白虎紋的男子壓住心中焦躁,看著床榻上面如金紙的清貴男子,低聲道,「主子感覺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