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罷,」皇后滿目慈和打量一眼洛瑤,偏頭看著老定國公,「父親,你既然想留下這丫頭的墨寶,少不得先騰塊地出來給她暫用。」
老定國公似乎一點也不在乎,直接大手一揮,「這有何難,就讓她去我的書房寫也成。」
眼看他就要讓人帶路,洛瑤心神一凜,連忙惶恐開口阻止,「席老太爺,這可使不得。你的書房肯定存放著你平日喜愛的物件,萬一我走來走去,不小心將貴重物品弄丟了,晚輩可賠不起。」
「晚輩素來敬佩席老太爺的灑脫,不如就給晚輩一張桌子,只要有一筆一墨一紙,隨便什麼地方都可以寫字。」
「那可不行。」老定國公肅著臉,「氣定方能神閒。神閒,心方能靜。心靜,這字才寫得好。」
「隨便一個地方?你這丫頭該不會想著隨便敷衍我吧?」
洛瑤心下提高十二分警惕,這對父女非要讓她去書房寫字,到底故弄什麼玄虛?
「席老太爺……你,晚輩汗顏。」少女苦笑著嘆了口氣,一副盛情難卻的模樣,羞愧道,「那就有勞帶我在附近隨便找間清靜的書房吧。」
她抬眼看了看老定國公,小臉上寫滿堅持,「但是,晚輩萬萬不敢占用席老太爺你的書房。」
「若不然,晚輩只能現在就出去將丟失的玉扇紅珊瑚尋回來,若尋不回來,晚輩也沒面目再待在這壽宴上了。」
老定國公與皇后對視一眼,無奈妥協,「真是服了你這丫頭,一定是知道我老頭子稀罕留下你墨寶,才那麼神氣。」
皇后瞥了眼洛瑤,微微一笑,「父親就知足吧,她是對父親才如此。若本宮想留下她的墨寶,估計她還不肯呢。」
父女倆旁若無人打趣著洛瑤,洛瑤垂首,看似不好意思站在廳中任他們打趣,腦子卻在飛快轉動著,將今天在定國公府遭遇的看似雜亂無章的事情聯繫起來。
莫名不翼而飛的賀禮,皇后暗中授意管事拿翡翠白玉菜出來替代,給她解了圍。再然後,她確定當眾拒絕皇后的好意,將翡翠白玉菜歸還回去;接著,就是皇后順勢讓她當場作字畫以代替丟失的賀禮。
現在,她要到一間普通書房。這書房看似是皇后父女倆妥協後,她表面贏了一籌。
但是,誰知道在這座府邸裡面的普通書房,會不會有什麼不尋常的陷阱等著她?
洛瑤斂著心神,一臉慚愧回應,「娘娘再打趣臣女,臣女該找條縫鑽進去了,臣女實在無地自容啊。」
「來人,帶洛大小姐去南邊的書房。」
老定國公這話才落,七公主忽然一臉天真望著皇后,「母后,洛姐姐寫字需要研墨吧?兒臣對洛姐姐的字也好奇得很。請母后給兒臣一個先睹為快的機會吧?」
皇后挑了挑眉,意味不明地打量她一眼,「小七也想跟去書房?」
「洛姐姐,我保證一定會安安靜靜在旁邊給你磨墨,絕不影響你寫字。」七公主眨著撲閃撲閃的大眼睛,連忙賣乖保證,「你就讓我跟去吧?」
洛瑤默了默,七公主今天一直粘著她,該不會是受某人授意吧?
聽皇后這口吻,似乎也沒有阻止的意思?
洛瑤忽然想起那天在宮裡遇上刺客的情形,當時她可是與七公主一道的。皇后當時就在旁邊看著,會不會懷疑什麼?
這麼說,皇后今天特意出宮到定國公府為自己父親賀壽,其實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的字丑得很,七公主到時別嫌棄就行。」
聽她說完,七公主立時一陣歡呼,「這麼說洛姐姐是同意讓我也去書房了?」
皇后失笑搖了搖頭,「小七可別忘了剛剛保證的事。」
七公主調皮地吐吐舌頭,「母后放心,兒臣一定不會吵到洛姐姐。」
北堂明珠看了眼洛瑤,也忽然上前請示,「皇后娘娘,臣女也想第一時間一睹洛大小姐的真跡。臣女能不能也跟她們一起?」
「北堂小姐?」皇后眯了眯眼,冷淡神色下掩著古怪,遂點頭,「多個人去監督小七也好。洛大小姐沒有意見吧?」
洛瑤恭聲相應,「臣女沒有意見。」
老定國公連忙揮手,「好了好了,趕緊去吧,我等不及想看一看這丫頭的能耐了。」
出了大廳,洛瑤掩著心裡感動,「明珠,其實你沒必要跟來。」
北堂明珠朗聲一笑,「瑤瑤這是嫌棄我礙事?」
洛瑤橫她一眼,無奈搖頭,「算了,隨你便。」
不過洛瑤操心的事情,顯然還有別人比她更操心。北堂明珠終究沒能跟著她們一齊進入書房,就在路上便被人叫走了。
反倒七公主一直如影隨形般緊跟著洛瑤,「洛姐姐,這書房還真清靜。從這窗戶看出去,連個人影都沒有。前院那麼熱鬧,竟也沒有一點聲音傳到這來。」
「七公主害怕了?」洛瑤瞥了眼好奇寶寶一樣四處張望的七公主,促狹一笑,「若公主害怕的話,現在也可以出去的。」
七公主立刻搖頭,十分義氣答,「洛姐姐都不怕,我怕什麼。」
洛瑤失笑,細緻打量這書房一會,發覺這確實就是間普通書房。其中一面牆與旁邊的偏廳相連,東面開著窗戶,一眼可望見外面幽靜的花園。
既然沒有什麼特別,她想了一會,就走到紅木書案前,鋪開宣紙,準備研墨寫字。
七公主連忙跑過來搶了端硯,「說好的我來磨墨,你來寫字,洛姐姐可不能搶了我的事情。」
半個時辰後,洛瑤與七公主正準備離開書房,就見皇后與老定國公一齊往書房走來,他們身邊還跟著好幾個人。
洛瑤略略掃了一眼,只好上前行禮。
「洛大小姐已經寫好了嗎?」皇后一見她,就立即驚喜打量著她,一會,才轉目往書案望去,「墨跡還未乾透?」
「父親覺得,洛大小姐這幅字掛哪好?」皇后說著,走到書案邊觀賞那幅字。過了一會,才抬起頭來四下打量,想要尋找合適的位置。
老定國公隨手往北面牆壁一指,「就掛那吧,正對著書案,我平時坐著抬頭就能看見。」
洛瑤自問她的字頂多算不上難看,但硬要拿來跟書法名家相比的話,那距離差的實在不是一星半點。
要說老定國公有多欣賞她的字,這可不見得。自他進入書房後,也就隨意瞥兩眼而已。如此敷衍的態度,又怎麼會鄭重其事讓皇后將她的字掛在書案正對面?
洛瑤心裡疑雲暗生之際,皇后已欣欣然拿過那幅字要親自掛起來了。
不過還未丈量好位置,卻見她忽然蹌踉一下,差點摔了下去。
旁邊的嬤嬤趕忙扶著她,「娘娘小心。」
「看來本宮這破身子也不中用了,」皇后扶著額頭苦笑一下,「這時候竟然給本宮鬧暈眩。」
「身子不好就不要逞強。」老定國公見狀,心疼地訓斥一聲,「別人來掛也一樣。」
「娘娘,不如讓臣婦搭把手吧?」
這聲音聽似平靜,但細聽的話就能分辨出其中透著木然與哀涼。
洛瑤心頭一緊,連忙凝目去看,卻看到一張將沉痛憤怒隱藏得極好的臉。只不過這張臉瘦得嚇人,若不是輪廓還在,洛瑤幾乎都認不出這個人是誰。
「許夫人行嗎?」皇后輕聲一嘆,無論眼神還是語氣,都充滿憐惜。
洛瑤又默默看了看已經落在武北候夫人手裡的字,只見許夫人雙手抖得厲害,拿著那幅字掛了半天,也沒掛到固定的位置上。
皇后冷冷瞥了眼許夫人,壓著怒火又轉目看了看洛瑤,見少女似乎垂眸沉思,她便道,「這裡沒什麼事了,小七帶你洛姐姐到外面玩去吧。」
洛瑤規規矩矩行了禮之後,與七公主一道退出了書房。
這時天色還早,離夜晚的宴會還有好長時間,定國公府為使賓客盡歡,自然安排了許多可以遊玩的項目。
「洛姐姐,你看看那頭,他們泛舟游湖穿行睡蓮柳樹之間多有趣,不如我們也過去?」
定國公府占地面積極廣,圍著其中花園一角引活水築了一面湖泊。洛瑤遁聲望去,見湖面上此刻果然飄浮著幾條小舟。
「七公主想玩的話,可以自己去。我剛才老低頭覺得脖子酸了,現在就想在這隨便坐一會。」
「一個人玩哪有意思。」七公主又羨慕又無奈道,「若是北堂小姐在這的話,倒可以不用洛姐姐你陪。可惜,她這會不知在哪。」
洛瑤指了指水面上的小舟,「七公主真想玩,跟她們搭伴也行。」
若沒有人看著,七公主一個小孩子,她是不放心讓七公主獨自待在小舟上的。
七公主嫌棄地撇了撇嘴,垂下腦袋,有些委屈道,「可我不喜歡跟她們一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