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瑤想了想,不管以前秦如意那個女人如何,總歸現在那個女人已經死了。又何必讓一個死人橫在中間膈應他們鬧得不愉快?
「言歸正傳,」少女撇開心裡驟然冒出那點點不適,若無其事道,「你覺得太子真有膽子做出逼宮的事嗎?」
給皇帝戴綠帽子?
嗯,太子並沒有這方面的嗜好。皇帝也許是怒急攻心失了理智,又或者根本不在乎太子有沒有做過這種事。他只是需要一個理由,一根導火線而已。
寧易非低低一嘆,「那個女細作都被秘密處死了,太子根本沒有辯白的機會。」
所以,皇帝必然大怒。
太子若不甘心就此被廢黜落個比死還悽慘的下場,這宮——他今天是必逼無疑。
「那我就放心了。」少女在笑,但她神色卻頗為冷凝,「也不枉他那麼信任吳先生。」
若沒有幕僚先將風聲透露回去,太子不會早做準備,自然也不敢貿然做出逼宮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來。
寧易非捏了捏她指尖,發覺自己愛上揉捏她指腹的柔軟後,幾乎挨著她坐下就不肯鬆開,「我比較好奇,你跟太子府那位吳先生有什麼淵源?」
太子信任的首席幕僚,她用什麼打動人家背叛太子?
「這個麼……。」少女提起往事,神情隱隱有些恍惚,「你知道的,甘心到別人府中做幕僚的人。除了有才華外,大多出身清貧,而清貧的身世註定支撐不起清高的自尊。」
寧易非眼底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疼惜,「所以?」
「我回京之前,其實曾四下遊歷,遇見過很多人很多事。恰巧,這位吳先生以前是有名的孝子。我救過他那個因貧苦而病得連腰也直不起來的母親,雖然我沒能將人從病魔中救活,不過我讓她平靜幸福的走完人生最後兩年。」
寧易非蹙起仿若剔羽的眉,「我想起了,我身邊這個丫頭還有心軟的毛病。看來以後我得努力賺錢,不然衛王府縱有金山銀山,也經不起娘子這花錢如流水的速度。」
少女微惱,不依地瞪他一眼,「去你的,你心疼你的錢,你就抱著那些冷冰冰的俗物過一輩子好了。埋汰我幹什麼!」
「嗯,我不心疼錢,我就是心疼我的小丫頭,怕你沒錢花。」男子輕輕捉住她捶打的拳頭,就著臉頰蹭了蹭,將她惹得由惱轉喜,才嘆道,「你當時沒跟他要診費?」
少女隨口答,「對。就他那時家徒四壁的,能拿出什麼像樣的東西來?」
寧易非揚了揚眉,懶懶一笑,「不過依著他文人清高的性子,必然不肯白占你便宜。讓我猜猜,後面他肯定不依不饒的追著你,鄭重其事許你一個承諾。」
少女微微吃驚地看著他,「行啊,寧世子還真神了,看來這天澤棋呆,哦不,是棋聖——不是徒有虛名嘛。」
寧易非點頭,「所以你找到他兌現承諾,他不得不應下。」
少女笑了笑,冷清面容透著幾分漫不經心,「我讓他傳給太子的話,也不是空穴來風,他也不算做出背主之事,又履行了自己當年的承諾報了恩情。一舉兩得的事,他沒理由推辭。」
寧易非失笑,「他確實沒有背主,不過從中加入自己主觀推測,引導太子走上那條路而已。」
洛瑤可不覺得她需要為這件事愧疚,「太子早晚會被廢黜,不管他做不做這事,都保不住太子的儲君之位。」
可以說,那個幕僚是順水推舟,也是無可奈何順勢而為。
「話說回來,那個刺客當時怎麼將東西塞到太子身上的?」洛瑤仔細回想一下當時遭遇刺客的情形,「我當時瞧著,太子似乎一點也沒察覺?」
「那只是個障眼法而已,其實那些東西是隨著刺客擲出那把薄刀一齊丟過去的。」
就是擦破太子衣衫,讓別人誤以為那些東西是從太子身上掉出來而已。
少女恍然大悟「哦」了一聲,「怪不得當時我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原來破綻在這。」
「這時辰不早了吧?難道太子還沒動手,這宮裡頭怎麼還沒動靜傳出來?」
寧易非搖了搖頭,寵溺地看著她,「你著急什麼,御林軍前去查抄太子府肯定要經過前面那條街,你遲早看得見。」
少女抿了抿唇,目光忽然有些冷,「我不是替他著急,我是……。」
「看,人不是出來了。」寧易非抬手指向遠處,「不出所料,皇帝果然拉著大布袋口子等他鑽。」
即使隔著好幾條街,洛瑤還是能感受到御林軍鐵甲森冷那種凜冽殘酷。
「你終於肯挪窩了。」寧易非輕聲一嘆,立即拉著她起身往外走。
少女一愣,瞥了瞥被他攥緊的手,側頭看他,疑惑不已,「著急去哪?」
「去二樓的雅間。」
洛瑤這才想起,為了遷就她最佳位置第一時間看到御林軍出動,他才捨棄二樓置了冰塊的雅間。
「我們現在不是該回去了?」還去二樓待什麼?
「時間還早,陪我用了晚膳再回府。」寧易非避而不答,與她十指緊扣,卻不肯鬆開。為照顧她的薄臉皮,只將交握兩手隱於寬大廣袖下。
少女腳步微怯,「可用晚膳,在這不就好?」
不明白為什麼非得換地。
「換個環境,心情好一點,食慾也好一點。」寧易非不容她退卻,扣著她手指,輕輕用力往前面一帶,她就幾乎失去平衡跌落他懷抱。
少女環顧一眼四周,堪堪站穩,登時咬牙忍著氣低聲道,「胡鬧什麼?這麼多人看著呢,你想我以後都戴面具出門?」
「我拉自己媳婦的手,還得偷偷摸摸。」寧易非不滿地咕噥,見她乖乖配合跟著往二樓去,才沒有再作弄她。
入到二樓布置截然不同的雅間,洛瑤視線下意識先往屏風後的床榻瞄了瞄。
不過她自詡小心的小動作卻逃不過寧易非眼睛。
他偏頭凝著她,煞有其事道,「嗯,娘子一進門就先留意裡面的龍鳳大床,莫非改變主意,跟我心靈相通,預備今晚在此獻身給為夫?」
「娘子莫惱。」寧易非無奈嘆著氣,苦著一張俊臉求饒,「為夫日日守著你做清心寡欲的和尚,你既然都不擔心會憋壞為夫,無論如何,我也得為你守身如玉啊。」
「我們的洞房花燭,怎麼能在這種簡陋的地方度過呢?」他苦悶地勾了勾唇,「我恨不得將全天下最好的都捧到娘子面前,自然不能委屈娘子。」
一口一個娘子!
這混蛋,還真叫順口了。
少女嗔惱地瞪他一眼,怒道,「不是說吃飯?再胡說八道,我就回府了。」
「娘子,我能說——秀色可餐麼?」寧易非看著她,幽幽嘆了口氣,在她滿帶威脅的眼神下,不情願住了口。
少女哼了哼,「那你對著鏡子就飽了。」
秀色可餐?天天看著他自己那張妖孽的臉就夠了,多節省糧食。
「可食色,性也。這種事,對著鏡子我一個人可做不來……。」
「還滿口胡說。」
「好,不胡說。」見她氣得轉身要甩門而去,他才悶笑一聲,旋身追去在後面抱住她腰肢,「不是給我縫衣裳嗎?你是不是忘了有什麼事沒做?」
少女愕然,「縫衣裳?沒吃飽哪有力氣幹這種粗活。」
男子輕笑,閃閃眸光隱著狡猾如狐的星芒,「那就先干點精細活。」
少女傻乎乎,「什麼精細活?」
「這個啊,」男子瞥她一眼,見她難得犯傻如此可愛,趁機往她微翹的唇瓣偷親一口。瞄著薄薄紅暈自她耳根後迅速蔓延,他低低歡笑一聲,略含得意悠悠道,「娘子莫非忘了,裁衣之前該做什麼?」
少女眨眼,脫口而應,「量體?」
他溫雅愉悅的笑聲低低響起,震顫得雅間四平八穩的紫檀方桌都微微顫動……。
「知我者,洛瑤也!」
兩人在望江樓笑鬧開懷,太子府卻一片愁雲慘澹。
御林軍奉命查抄太子府後,又從府中搜出龍袍等物品,加上太子在宮中的「逼宮」之實,皇帝很快就宣了朝中重臣進宮,當天就雷厲風行廢黜了太子。
洛瑤自望江樓回去之後,被安國公洛千重堵在院中,「怎麼天色這麼晚才回來?你之前去哪了?知不知道今天出了大事?」
以前從不見他過問她的行蹤!太子一出事,他就惶惶不安想找人撒氣。
少女隱含嘲諷瞄他一眼,答得十分溫順,「我今天出去巡視鋪子,走得累了,就在外面用過晚膳再回。至於大事,我倒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