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瑤瞧見他一改平日笑意飛揚的懶散模樣,那神態倒似個火藥筒子,大有一點就著的架勢。只能無奈搖頭苦笑,「那好,勞各位御醫先給五殿下看診。」
她默了一下,抬頭望向高威,「若眾位御醫都確認五殿下無病無痛的話,高將軍能否讓他先出去透透氣。」
她帶笑掠了掠寧煜,無奈道,「高將軍瞧瞧他那模樣,似乎恨不得將這破院子拆了才解恨。」
高威暗暗在心裡粗略計算了一下那幾個婢女發病的時間,又想了想寧煜在這院子待的時長,眉頭不自覺為難地蹙了起來。
不過他目光默默掃過院中眾人,從他們臉上完全看不出絲毫慌張懼怕的影子。
什麼疫病害人?
這根本就是子虛烏有的事。
這句話突然自腦里閃過,連高威自己也怔住。御醫會診還沒有結果,也不知他心裡為何就這般篤定。
那邊,寧煜雖配合著讓御醫給他會診,但耳力極好的他當然也沒錯過洛瑤的問話。看見高威沉默的時間有點長,他當即又惱火了,「高將軍不說話,是不是御醫會診證實沒病沒痛,你還是不打算放人?」
高威心神一凜,連忙道,「若經眾位御醫會診,證實大家都健康舒泰,五殿下到時自可自由出入這院子。」
寧煜盯著他看了一會,冷哼,「這還差不多。」
洛瑤瞄了他一眼,無聲抿唇冷笑。高威看著耿直坦蕩,實際也是老奸巨滑的人。聽聽這話,暗中隱藏的陷阱可不少。
大家都健康舒泰?這個大家,自然不僅包含他們,還包括所有在這住所裡面的人。
不過這會,寧煜既不計較,她自然更不會計較。
雖然眾御醫一一會診需要耗時不少,不過這方法最為安全妥當且最大限度保證公正性,這時誰也沒有再多話。
眾御醫輪番給寧煜切過脈之後,再同時公布診斷結果,寧煜自然健康無恙。
洛瑤聽聞這結果,若有所思地瞥了瞥其中兩位眼神交錯的御醫,一時心有所悟,神色似意外又似意料之中。
他們幾人中,只有北堂明珠明顯露出鬆口氣的神色,她湊近洛瑤耳邊小聲道,「瞧他們那陣仗,還真夠嚇人的。我還以為……,老天保佑,幸好一點事也沒有。」
洛瑤笑了笑,「這可不是老天保佑。」而且,現在就說一點事也沒有也為時過早。
接下來,一眾御醫又給他們各人單獨會診,到最後公布的結果卻頗有些耐人尋味。
七個御醫當中,五個認為他們三人身體並沒有毛病,但其中兩個,卻認為他們身上有疑似疫病的症狀。
其中,最為明顯的,自然是眼下還頂著一臉紅斑點的洛瑤。
「洛大小姐皮膚上的紅色斑點,明顯是一般性的皮膚過敏。她沒遵醫囑好好待在屋子裡,反跑到這院中吹風,才導致情況加重,這哪裡是具有極強傳染性與破壞力的疫病?」眾御醫之一,明御醫為洛瑤力證清白。洛瑤身患風疹,還是他一直看的病。
「若她身染疫病,五殿下他們這幾位,與她一起待在這裡的時間可不短,身體差一些的,這會也早該出現類似感染症狀了。」
明御醫這話一落,其餘四個沒診出問題的御醫也齊齊點頭附和。不過另外兩個御醫,卻也結成同一陣線一致反對,「明御醫此言差矣,你瞧瞧他們這些人,一個個身尊體貴,身體自小就有較好的底子。再說北堂將軍與五殿下,他們作為練武之人,一般的病症不會傳染到他們身上也很平常。」
洛瑤睨了眼這位陸御醫,心裡冷笑,總之按照他的說法,除了她之外,其餘人個個因為身體好所以才沒有被她傳染了。
「這麼說,陸御醫確定洛大小姐染了會傳染的疫病嗎?」寧易非看著振振有詞的御醫,慢慢開口,「你敢以項上人頭作保自己斷然沒有診錯嗎?」
他的聲音溫雅動聽,面容看起來還漾著淺淺淡淡笑意,從他幽邃眼眸甚至完全看不見絲毫波光掠影,只覺幽邃如淵讓人看不到底也瞧不出真實情緒。
不過兩個提出不同意見的陸御醫與錢御醫,在他目光淺淡掃過之際,卻情不自禁激靈靈抖了抖。
「高將軍,洛大小姐的住所除了他們幾人,不是還有好些服侍的下人嗎?」北堂牧斜挑著疏狂濃眉,忽望著高威將話題岔了開去。
高威激靈一下,立時應和,「對對,還請眾位御醫再辛苦辛苦,為這院子所有人都診斷一遍。」
除了元香與墨玉是洛瑤從京城帶來之外,其餘留在這院子服侍的下人,就是原來留在行宮中的人,或者臨時從附近村莊雇來或買來的婢女。
幾位御醫雖不太樂意給這些婢女看診,不過逼於職責所在,只能耐住性子繼續。
就在幾位御醫將會診的工作進行到如火如荼時,另一頭負責調查幾位婢女的官員,也將事情進行得熱火朝天。
並且,這個時候,已經陸續有了結果。
「陛下,王婕妤身邊的宮女在死前並沒有任何異常之處。她的吃食也與眾人一樣,在奉命前往探望洛大小姐之前,曾在花園中巧遇過席大少奶奶身邊的婢女憶春。」
官員頓了頓,又接著道,「微臣經過再三確認,那日一同前往探望洛大小姐的四名婢女,包括皇后娘娘差遣的秋嬋,在發病前後一眾行為與吃食等均無異樣。除卻席大少奶奶身邊的婢女憶春外,那幾位也不曾接觸過其他外人。」
官員眼角掠了掠端坐寶座的皇帝,略一遲疑,又道,「就是、就是皇后娘娘差遣前去探望洛大小姐的婢女秋蟬,身份有點奇怪。她原本是洗衣坊一名漿洗粗衣的宮女,因皇后娘娘臨時缺人手用,偶然看見她才提升至宮裡為二等宮女。」
皇帝沉沉掃一眼過去,眉眼烏色里凝著刀光。那官員被他眼刀割過,登時驚得脊背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