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冷臉還是惱怒,寧弦也不為所動,仍舊筆直跪著,溫和道,「倘若因我的赤誠之心給她惹來了麻煩,事後我自會跟她解釋,當然也會為她解決麻煩,這——就不勞五哥你操心了。」
「我才不想操心這些雜事。」寧煜挑著眉,滿臉不悅斜睨他,「但誰叫她是洛妹妹,我不操心不行。」
寧弦溫和的臉,在他含厲眼風瞪視下,微微有了裂痕。
「五哥,御醫說她的情況需要靜養才好得快。」
也就是嫌寧煜在這沒幫忙,反影響到洛瑤靜養了。
「你……」寧煜握著拳頭,深深吸了口氣,忽扭頭盯著窗戶,高聲道,「洛妹妹,六弟在外面跪著天地祈求你的病快些好起來,你感動嗎?」
屋裡傳出少女十分驚詫的聲音,「五殿下?你說的是真的?這可使不得,男兒膝下有黃金,麻煩你趕緊勸六殿下起來吧。」
「既然他有心,在心裡祈求就好。」少女默了一下,隨後傳出的聲音冷清且低凝微厲,「我這病原本就沒有重到沒法康復,他這樣跪下去——只怕我的病反會更重一些。」
換句話說,寧弦跪地求天,實在不是為她好,而是在白折她的福份,反害她病得更重而已。
寧弦自然要為自己的堅持開脫,「瑤瑤不用擔心,上天只會為我的心誠感動,豈會為這折你的福。」
「咦,今天這院子真熱鬧。」在這時候,院外又有人姿態翩然走了進來,「洛大小姐,你這一病,還將這院子病得門庭若市了。」
這不倫不類的,都叫什麼話?
洛瑤聽出寧易非的嘲諷聲,心裡本就憋著氣,此刻更加惱火。
「我也想僅遵醫囑清清靜靜養病,」洛瑤心裡惱得要死,卻不得不憋著。還得朝外面裝模作樣嘆起氣來,「可惜,六殿下非固執認為跪地求天對我的病情有幫助。」
「寧世子若有辦法,不妨快些勸他起來。」
「六殿下這誠心真讓人感動。」寧易非瞥了瞥寧弦仍舊跪得丰姿清卓的身影,風華絕倫的俊臉上,絲毫不見惱怒波動,那雙深幽眸子反隱隱露出幾分敬佩之意,「你這麼一跪,老天鐵定不敢再怠慢她。」
「不過,我剛剛過來時,恰巧聽到一個不太好的消息。」
寧弦不動聲色瞥了眼他,「不太好的消息?寧世子請說。」
寧易非居高臨下站在柏樹旁,似笑非笑睥睨著掃他一眼,滿懷遺憾道,「聽說王婕妤突然吐血?宮人正急急忙忙去請御醫為她診治。」
「什麼?」寧弦臉色沉了沉,銳利的目光霍地盯落寧易非臉上,「寧世子此話當真?」
不管他的話是真是假,既然知道了這個消息,寧弦就不能當什麼也沒聽到一樣置之不理。
他垂眸默然思忖一瞬,便站起身來,拂了拂衣擺的灰塵,隨即道,「瑤瑤,王婕妤忽然病了,我先回去看看,你好好休息,回頭我再來看你。」
說罷,也不等洛瑤回應,朝寧易非與寧煜略略頷首,旋即轉身大步離去。
看著他毫不遲疑轉身就走,寧煜不由得佩服地朝寧易非豎起大拇指,「不愧是天澤棋聖,這腦子確實非一般人能比。」
「不過,我還真有點好奇,王婕妤這血吐得還真及時?」
寧弦縱然再不想走,聽聞自己生母病了,也不得不心甘情願離開。
他可以為洛瑤的病跪地祈求上天,難道還能對自己生母不盡孝道?
寧易非卻低低一笑,淡淡瞥他一眼,眉梢逸出一縷耐人尋味的冷嘲,「你忘了,他之所以走得那麼痛快,是因為已經達到目的而已。」
寧煜一呆,回過意來,若有所思望了望院外,眼神也略略變得深了。
「這一下,你大出風頭了。」寧弦一走,寧易非立即推開房門走了進去,半眯眼眸盯著坐在桌旁的少女,冷聲道,「現在蒼山行宮上下都知道了六殿下為你跪地求天的深情厚意。」
洛瑤聽著他冷嘲熱諷的口吻,登時惱得氣不打一處來,她沉了臉橫他一眼,沒好氣道,「是我讓他跪的?」
「讓我出風疹在屋裡閉門不出,是誰的好主意?」
瞧著她惱怒又委屈的模樣,寧易非看見寧弦跪在她院子那股酸意立時便淡了。
「洛妹妹,你這樣子還真怪嚇人。」寧煜左右看了看兩人,有些驚駭地指著洛瑤,「若是剛才讓六弟看見你眼下這副模樣,說不定早就將人嚇跑了。」
「那怎麼沒見將五殿下你嚇得撒腿就逃?」少女冷著臉瞪他,怒火難消地哼了哼,「我真跑出去,事情只會更難擺平。」
「好了,既然全行宮都將他對我的深情厚意傳遍,你們倆也甭逗留在這了,趕緊走吧,免得一會外面傳出更多香艷的版本來。」
知道她心裡真正惱的是他自己。寧易非苦笑一聲,無奈道,「彆氣了,免得真將自己氣出病來,那可不划算。」
少女不服地挑了挑眉,「我現在本來就是傷患。」
若不是顧忌著她腿上的傷不好解釋,她才不肯配合寧易非的「風疹」謠言。
「洛妹妹,有句話不是說債多了不愁嗎?」寧煜才不甘心被她這樣轟走,「不管傷也好病也罷,總之你現在也得留在屋子裡待著。不如我留在這裡陪你?」
少女蹙眉,「我不需要別人陪。」
寧易非的臉色不見波動,不過眼底卻漸漸聚了暗淡烏雲。
寧煜似沒感覺到寧易非氣息變冷,又道,「洛妹妹,我才剛剛來,你就轟我走,太不厚道了吧?」
「我今天再也不想看見任何一個姓寧的。」不管寧煜笑出一朵花也好,洛瑤也毫無情面可講,「除非五殿下……?」
棄了祖宗姓氏?
這樣大逆不道的話,洛瑤不會宣之於口,當然寧煜就更不能了。
他眸光黯淡打量她一會,有些喪氣地掃了眼寧易非,「喂,一起走啦,沒聽到她說嗎?她今天再不想看見任何一個姓寧的。」
寧易非站在旁邊默默看著她,既不說話也不肯隨寧煜離去。
洛瑤見狀,心裡更加惱火。扭過頭,立即朝門外加重語氣道,「元香,墨玉,代我送兩位貴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