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洛瑤知道白虎對寧易非如此「忠心不二」,估計肯定惱怒塞一把毒藥將他毒死了事。
夜風徐徐,寧易非帶著洛瑤一路飛掠,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洛瑤詫異地望望四周,周圍山巒起伏,其中還有一座陡直高聳入雲。她困惑眨了眨眼,「這處既非最高也非最低,這有何特別?」
「你沒發覺這處地勢特別不一樣?」寧易非拉著她在一處平緩的草地躺下,雙手枕著腦袋,一副閒散模樣仰望星空,「這個地方叫搖籃山,整座山頭就像漂亮弧形的大搖籃一樣。」
「你別看這地勢低,但躺在這個角度看天空,就會發覺夜空特別美。四周高低不平的山峰,更像為襯托繁星夜空的摯立玉柱。清風徐來,再加上四周螢火點點,實在是個愜意仙境。」
洛瑤聽罷,露出幾分盎然之色學著他的樣子也枕著雙臂閒閒觀賞夜空。
頭頂天際星芒點點,有風有霧有星月還有蟲鳴花香,靜謐又安祥的夜晚,這處地方確實像個讓人放鬆心情的巨大搖籃,搖得她都有點——昏昏欲睡了。
「你怎麼發現這個地方的?」如此良辰美景,辜負實在可惜。洛瑤默數著星星,一邊隨意與他閒聊起來。
寧易非看她一眼,沉默一會,才道,「我還小的時候就跑來這裡玩過,但發現它像搖籃,則是在六年前。」
他頓了一下,聲音隱約含了幾分悲涼與悵然,「最初那一年,在體內雙重毒性折磨下覺得痛苦不堪,偶然再來這個地方,忽然就感受到大地的寧靜。感受到如同母親懷抱一樣安靜安祥,雖然感受不到母親的溫暖……。」
他微微嘆了口氣,「往後每一年,被毒性折磨得最難忍受的時候,我都會來這個地方待上一段時間。」
洛瑤驀然想起在卓雅丹地下暗河那回九死一生的經歷,若非事出突然,她也不敢用那麼冒險的法子拔除他體內冰火兩重毒。
想像著那六年,他日夜忍受毒性折磨……,那種非人痛苦絕非一般人能忍受得了。火毒發作起來,就像在萬重煉獄裡煎著炸著。寒毒來襲之時,又如被冰封在萬丈深淵之下。
光是想像其中的痛苦過程,她心裡就一陣陣刀絞般的疼。
她暗下唏噓一嘆,連忙笑著將話題從這沉重往事轉移開去,「你不是說這地方有螢火嗎?我怎麼沒看見?」
寧易非溫聲道,「你想看這個容易。」
少女詫異挑眉,他側過身體,撐頭看著她,「洛瑤,你有什麼願望?嗯,提前說一下生辰願望也是可以的。」
少女輕輕一笑,嗔了他一眼,「怎麼突然想到問這個?還提前說生辰願望,我可不希望自己那麼快變老。」
寧易非懶懶低笑,揶揄看著她,「變老也沒什麼不好,不管你變成什麼樣,總之我不嫌棄你就行。」
少女故意板起臉凶他,「可我自己嫌棄自己。」
「永遠不會變老?那不成妖怪。」少女搖了搖頭,眺望著遙遠蒼穹,神情幽淡寧靜透出懷念,「如果生辰願望真能實現的話,我希望我在意的人每一個都能平平安安幸福到老。」
「就沒有將我算在裡頭?」寧易非坐了起來,幽深眸海似盛了一汪惱意,「不行,這願望不算。」
洛瑤也坐了起來,抱著雙膝偏頭,無辜看他,「隨便說說而已,哪能當真。」
「我偏當真。」寧易非固執看著她,「必須重新再許一個,單獨為我許一個。」
「怎麼忽然像個要不到糖的孩子一樣犟上了?」洛瑤失笑,搖著頭拒絕。
「你不是想看螢火蟲嗎?」寧易非眼神一閃,忽然不再執著這事,「今天是我生辰,我誠心對它許下願望,一定能夠實現。」
洛瑤好笑地看著他,「看來寧世子這如意算盤打得很響嘛。」
她不肯依著他重許,他就自己動嘴巴將他的變成她的?
寧易非站起來,夜風掠來,翻飛著他低調奢華的衣袂。影像朦朧,看起來既賞心又悅目。洛瑤正悠然欣賞著美男與景致融為一體的美景,他卻忽然回過頭,眸光如夜風探來,透著幽幽的光,「沒辦法,誰讓本世子天生勞碌命。想要抱得媳婦歸,只能自己辛苦想辦法。」
洛瑤本來正慢悠悠站起,聞言,腳下一個蹌踉,差點直接栽倒下去。
幸好他眼疾手快,長臂一撈,將她撈起扶好,她這才倖免於難。
她寒著臉覷他一眼,嗔惱道,「少胡說八道。」
「好,既然娘子有令,我不胡說八道。」他唇角隱隱勾著意味不明的笑,倏地轉身抱著她用力親了一下。在少女惱羞成怒之前,閃身掠出老遠,他愉悅低笑的嗓音才傳過來,「我說最正經的話,做最正經的事。」
洛瑤哭笑不得看著他,輕啐一聲,「呸,還說呢。說得再多,也是假正經。」
這傢伙有時就是個十足的無賴。
「娘子好好看著,為夫替你將螢火蟲引來了。」
「寧易非,你皮癢了是不是?」聽他油腔滑調調侃,她故作惱火繃起臉嗔他。然而話還未說完,她就被眼前所見驚呆了。
萬千螢火蟲,忽然就似聽從寧易非指揮一樣,果然成群結隊往洛瑤飛過來。
「娘子好好看著了,一定要實現為夫的心愿啊。」
洛瑤驚喜的心情,霎時被他喊上癮的調調擊潰。
「寧易非,你再亂喊,我可……。」
「可要怎麼樣?」眼前身影一閃,寧易非已再度站在她身旁,摟著她肩頭側目溫柔凝望,「主動親為夫一下,以示獎勵?」
說罷,他不僅指了指自己嘴唇,還直接將腦袋湊了過來。
洛瑤一驚,一把推開他,又惱又羞跳離出去,「你別鬧了。」
「我哪裡在鬧?」男子淡淡攤手,風華無雙佇立原地,幽深如海的眼眸流漾出明顯無辜,「你認真看看我的生辰願望吧。」
少女嗔他一眼,小聲嘀咕,「生辰願望哪有說出來的,說出來就不靈驗了!」
寧易非淡淡道,「我沒說,我只是讓你看而已。」
說罷,他衣袖對著那萬千螢火蟲輕輕一揮,螢光點點的小蟲子,立時在洛瑤眼前排成幾個字。
洛瑤望著螢光熠熠的蟲子,酸甜苦辣齊齊湧上心頭,一時百味雜陳,她拼命眨著眼,想將眼眶奔涌的淚意逼回去。
寧易非面對面捉住她雙手,低頭,眼眸深情盈盪,緊緊盯著她酸澀發脹的眼睛,再次輕輕地小心翼翼低語,「可好?」
少女揚起唇角,眉眼在笑,眼眶卻含著淚意。
想應,出不了聲。
她怕,她一開口,眼淚便再忍不住。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寧易非似乎生怕她會搖頭拒絕,在她沉吟片刻,便立刻飛快替她做了決定將她的話堵回去,「答應了,以後可不許反悔。」
他神情十分平靜,可內心大約與外表相反。握她雙手的力道不自覺重了幾分,少女感覺痛意,仍忍耐著沒有出聲。
「如果,」他一瞬不瞬看著她,眼眸里全沒了平日自信傲然的光芒,反隱隱透著小心翼翼的害怕與緊張,「我是說如果,如果日後你敢反悔離開我,我就……我就乾脆死在你面前算了。」
「傻瓜!」少女伸手掩住他嘴巴,輕輕嘆了口氣,看他的眼神既無奈又溫柔,「永遠不要做出這種拿自己生命威脅別人的傻事。若是衛王妃仍在世,你這話不知該讓她多傷心呢。」
「如果一個人真正在乎你,她絕對捨不得做出一絲可能傷害你的事。」她仰起頭,澄澈雙眸比天邊的星子更亮更冷。
她說得很慢,每個字都似在舌頭打了幾個轉才一字一頓說出來,「寧易非你記住了,如果有一天我對你冷了心,那一定是你先做了讓我死心的事。真有那麼一天,就算你在我面前一刀刀生剮自己,我也不會為你動容的。」
她說得平靜淡然,可寧易非卻被她眼中的決絕驚得神魂俱散。
「不會的不會的,永遠不會有那麼一天。」他拉住她,狠狠一把擁入懷。即使香軟真實的人兒抱在懷中,他仍驚得渾身顫抖,「洛瑤,你怎麼能對我那麼狠心。我的心就在你身上,沒有你,我也活不了。你怎捨得如此決絕……!」
洛瑤好不容易才從他緊窒的胸膛掙出半顆腦袋,她昂起頭,眨著澄澈如泉雙眸,無辜地看著他,輕聲道,「真將你嚇壞了?」
「你這壞丫頭,我這魂都快被你嚇沒了。」寧易非緊緊抱著她,好半晌,心頭驚懼帶來的顫意才漸漸平息。他盯著她,目光在她雪白面容流連,忽惡狠狠道,「你得好好補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