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響,很明顯是暴力破壞某些東西鬧出的動靜。
寧易非凝神片刻,眸色深了深,立時道,「白虎。」
白虎身影一閃,人便已掠出外面。
「你安心吃東西,只要天塌不下來,白虎都能在外面頂著。」
洛瑤聽著外面金戟碰撞之聲,哪裡能像他這般泰然自若端坐不動。她掠他一眼,沒好氣道,「白虎再能打,也只有一雙拳頭。就算他能幹,你作為主子好歹也愛惜他一些吧。」
寧易非奇怪地看她一眼,「你擔心白虎?」
她立即警覺盯著他,「你想幹嘛?」
寧易非低低一笑,「白虎有福氣。」起碼比他有福氣。他從來就沒見過,她曾那麼直接擔心他。
少女眯了眯眸,輕啐一句,「莫名其妙。」
她側耳聽了一會,「不對,我怎麼聽著外面好像是五殿下的聲音?」
寧煜那聲「洛妹妹」,她可不會聽錯。
寧易非意味不明打量她片刻,淡淡笑道,「你關心的人可真多。」
少女皺了皺眉,這人今天說話怎麼總陰陽怪氣?
「元香?」她無語掠他一眼,喚了元香過來,「你去外面看看怎麼回事。」
元香應聲出去了,洛瑤又提著心聽了一會,外面的聲響卻漸漸沒了。
元香再進來,垂著頭,有些古怪道,「小姐,外面有人誤闖而已。」
洛瑤狐疑的目光在她臉上轉了轉,又飄到寧易非臉上,「是嗎?」
不管洛瑤信不信,外面確實沒了聲響。當然,也沒見寧煜人影。
寧易非走後,她思慮再三,決定離開雲城回京去。一來是她父親已來信催了兩回,二來她得回京研究解藥,三來……想起那個惱人的傢伙,她心思就有些浮沉難定。
午膳過後,她吩咐墨玉與元香收拾好東西,立時準備離開。
洛瑤立時悻悻頓住腳步,朝他擠了抹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抱歉,我們不同路。」
至於他為什麼神機妙算驅車在這等著?
洛瑤一點也不想知道,她只要一想起今天早上被逼吃下那三大碗補血羹湯,她心裡就對眼前這個傢伙恨得牙痒痒。
寧易非淡淡看她一眼,低笑,「無妨。」
少女心裡雖詫異他突然如此好說話,不過面上並沒表露出來,略對他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就邁步走上馬車。
但是,她甫一坐好,還未吩咐車夫趕車,她只聽聞耳邊突然傳來悶悶的「篷」一聲,接著整個車廂連同頂篷在內便不翼而飛,眨眼,馬車就只剩她坐著的孤零零一塊車板而已。
洛瑤愕然瞪大雙目,片刻,她憤怒地盯住後面還未動的馬車。
那裡,寧易非正掀著一角帘子,訝異地探出半張臉,「怎麼了?」
隨即他眉目帶笑,漾一抹柔光划過少女隱隱泛青的臉,柔聲道,「馬車——毀了?要不我委屈點,分你一席之地?」
少女眯了眯眸,盯著他片刻,冷冷一笑,「不用委屈寧世子。」
這混蛋好樣的,毀了她馬車以為就能逼她與他共乘?
趁早做夢去吧!
洛瑤忽一把上前奪過車夫手裡的韁繩,直接「駕」一聲清叱揚長而去。
沒有馬車,她騎馬走又如何。
正準備揮一鞭子加快速度趕上去的白虎聞言不禁一怔,「世子?」
他沒聽錯吧?
寧易非溫雅的嗓音輕輕傳出,「慢慢跟著。」
白虎雖弄不清他心思,不過確定自己沒聽錯,只好將速度慢下來。
洛瑤一路策馬疾馳,惱火上頭,速度可非一般的快,待她趕到下一座城池投宿時,才發覺全身都似跑散架了。
匆匆用過晚膳,她便歇下,一夜無夢,甜甜睡到次日日上三竿。
待她起來洗漱完畢,正奇怪墨玉與元香怎麼還不見動靜,門外卻忽傳來敲門聲,她還未應答,就見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她心頭一緊,抬眸望去,只見夥計正端著托盤給她送早膳過來。
洛瑤鬆了口氣,然後第一個夥計將東西送入她房內後,很快就來了第二個、第三個……。
直到她房內那張普通松木做成的圓桌擺滿了碗碟,夥計才消停下來。
「等等,這些是誰讓你們送過來的?」她攔住最後一名擺好碗碟要離開的夥計,一臉疑惑地盯著桌子還蓋著的食物。
墨玉絕不會做如此鋪張浪費之事。
夥計朝她微微躬身,恭敬答道,「小姐請慢用,這些都是一位公子讓小人們送過來的。」
「公子?」洛瑤眉心一跳,夥計已轉身退了出去。她扭頭望去,就見寧易非在門外似笑非笑看著她。
陰魂不散纏著她算怎麼回事?
寧易非驅輪椅進入她房中,關上門,便站起向她走去,意味深長嘆道,「我的心都跟別人跑了,再靜養也無濟於事。」
這廝,情話還信手拈來了!
以前那個疏淡幽遠如雲端孤陽的寧易非呢?
少女略略有些不自在地別開頭,不敢觸及他盈漾幽幽柔情的眸光,只板著臉道,「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
「洛瑤,你確定與你無關嗎?」眼前光線一暗,他頎長身影已無聲欺近她跟前。
危險氣息襲來,洛瑤立時警惕後退大步。然而她再退,又如何退得出他的範圍。
望著如影隨形的男子,她惱火站定,仰起小臉瞪他,「我命定天寡,你不知道嗎?」也不知怎麼的,這話不經大腦便衝口而出了。
或許,她心裡對他也有期待?
或許,只想找個理由說服自己……。
不管什麼因由,這話說了便說了。而話一出,她就懊悔得皺起雙眉。最近怎麼回事?老在他面前失態?
寧易非看著她,眸光閃過奇異之色,「洛瑤,這話你拿來騙騙別人尚可。」
少女一愣,「什麼意思?」
他默默看她一眼,走向桌子將上面的蓋子拿開,「你的命格如何,你心裡最清楚。」他頓了頓,低低笑了一聲,「智空大師清楚,我——當然也清楚。」
寧易非哂然一笑,不接話,只道,「都快到辰時了,你就不覺得餓嗎?」
這一提,洛瑤果然覺得飢腸轆轆。然而目光轉向那張擺滿碗碟的圓桌,她臉色立時黑了,「寧易非,我跟你有仇?」
大清早,又弄一堆補血的東西來禍害她的胃。
想也沒想,她直接朝門外喊道,「夥計,給我重新換一桌早膳上來。」
門外,沒有夥計應答,卻見墨玉白著臉走了進來,「小姐,這家客棧今天除了這些,根本沒有別的早膳。」
也就是說,不管洛瑤喊夥計換多少次,端上來的還是這些補血食品。
洛瑤霍地扭頭惡狠狠瞪著一臉淡雅清致的男子,咬牙道,「寧世子的財大氣粗還真讓人領教了。」
寧易非看著她,淡淡道,「一頓早膳的銀子而已,縱然衛王府沒有金山銀山,也還付得起。」
「我們去別的酒樓吃。」少女怒瞪一眼,轉身拉著墨玉就要出去。
元香這時也走了進來,奇異地瞄了寧易非一眼,艱難開口,「小姐,除了這家,別的都沒吃的。」
洛瑤瞬間失聲。
「算你狠!」她惡狠狠瞪一眼寧易非,踢著重重腳步走回桌旁坐下。不就是補血嗎?她補!
寧易非隱隱勾唇,慢條斯理招呼著墨玉她們幫忙揭開蓋子,「慢慢吃,咱不著急。」
洛瑤低著頭,她一句話也不想跟這個男人說了。
為了逼迫她,還真無所不用其極。
她氣呼呼將吃得要吐的補血「大餐」吃下肚子,待寧易非一離開,立時便道,「墨玉,趕緊收拾東西,我們馬上離開。」
馬車早就雇好了,她一吩咐,墨玉二話不說拎了包袱就走。
然而,客棧外,馬車旁。寧易非閒閒坐在一輛舒適馬車手執書卷,見她主僕走過來,低低一笑,道,「看起來,你確實歸心似箭。」
洛瑤緊抿著唇,決定此後再也不跟這黑心男人說一句話。
「不過,這輛馬車我已買過來,你確定要坐上去?」淺淺淡淡一句話,成功止住了洛瑤邁開的腳步。
「元香,再去雇一輛車來。」她就不信,他還能日日揮金如土,將全城的馬車都買過來。
一會之後,元香白著臉回來,慚愧又無奈道,「小姐,沒有別的馬車。」
洛瑤隱忍多時的怒火終於被徹底挑起來,「寧易非,你還有完沒完?我跟你有仇嗎?」
男子淡淡看著她,緩緩道,「是,有仇。」愛生恨,情長仇。
她偷走他的心,卻不肯接納他的人,這仇——深了去!
洛瑤怔了一下,沒料到他竟回了這麼一句。
她蹙著眉想了想,盯著他,冷冷低叱,「莫名其妙。」
「你不想委屈自己與我共乘一車也行,那就繼續騎馬吧。」寧易非閒適優雅端坐車裡,一臉無奈嘆道,「姑娘騎馬的英姿,我雖不忍直視。不過你非要騎馬,我唯有忍著觀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