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這疑問,想必大家同樣有。」洛瑤無視她的怒氣,淡淡道,「明天我會公開做統一說明,三妹想了解詳情,就請明天準時出現吧。」
「什麼明天?」洛夏蓮哼了哼,橫著眉惱火地攔在她前面,「我一刻也等不及,你現在就說清楚。」
洛瑤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扭頭喚道,「元香。」
聲落,影動。元香立即替了洛瑤的位置,眼睛平常開合大小,面無表情看著洛夏蓮。
洛夏蓮被她黑色漩渦一樣的眼神一瞪,登時嚇得縮了縮,「你,你就知道仗勢欺人,明天走著瞧。」
她怒氣沖沖前來要找洛瑤晦氣,卻似落水狗一樣夾著尾巴敗興離去。
洛瑤一點也不在意她軟弱無力的狠話,通常放狠話的人,只說明一個情況,那就是沒有實力打壓對方只能口頭逞強。像洛夏蓮這種沒腦子的紙老虎,她一個指頭就能戳倒,跟這樣的人計較有什麼意思。
翌日午後,洛瑤將府里所有相關主子集中在議事大廳中。
這回老安國公沒有露面替她壓陣,不過安嬤嬤卻留在她身邊,安嬤嬤是雅苑的人,她留下來就說明了老安國公的態度。至於主位上,自然坐著安國公與繼夫人了。
「各位,我今天召集大家到這來,主要想跟大家公示一下我們府里的帳務狀況。」她頓了頓,目光緩緩掃過座中各人,不動聲色將各人神色變化收入眼底,「另外,三妹昨天就對我削減府里各項開支用度有異議,今天我就統一在這做個說明。」
「想必大家都知道,我們府主要的收入來源,除了在外經營的產業外,就是我們府里供職幾人的俸了。祖父,父親,還有大哥,他們三人每月的俸加起來尚不足兩百兩。」
說到這,她故意停了一下,目光緩緩掃過去,有人面無表情,有人面露詫異,也有人無動於衷。
她嘴角微微勾了勾,看來大家都不將這點俸放在眼裡。這也難怪,她們頭上尋常一個首飾,所費銀兩恐怕都不只這個數。
「暫不說別的,就以三妹的明霜院為例,每月的月銀衣裳等等各項開支加起來,每月支出就超過兩百兩這個數。」
她笑了笑,眼中神色漸漸深了些,「大家肯定認為,我們府在外面那麼多產業,隨便一個鋪子一個月的盈利就足夠我們府里日常開支了。」
「我現在明確地告訴大家,這想法其實大錯特錯。我們府在外頭的產業林林總總,包括莊子與其他鋪子等等在內,每個月的收益加起來,其實一千兩都不到。」她有些憂愁地嘆了口氣,「別以為有那麼多產業在外頭,就都是賺錢的。」
「我翻看了繼夫人當家這些年的帳冊,這些產業賺回來的銀子是一年比一年少,現在大部份產業基本都是長期虧損的,靠著吃老本在苦苦支撐。我昨天想了個辦法,讓他們各自的管事自負盈虧,有銀子賺的,有工錢領。反之,自己想辦法度難關。若連續虧損三個月,只能關門將鋪子盤出去。」
「總而言之,我們府眼下的經濟狀況並不是你們以為的那麼好。繼續這樣大手大腳下去,遲早會坐吃山空。」
聽她講了那麼一大堆,洛夏蓮早忍不住了,「大姐,不是我說你,你自己沒這能力當家,就不要勉強嘛。以前母親當家的時候,我們什麼時候領的月錢會低於每月五兩?」
「偏偏你一接手,這邊哭窮,那邊打壓。」洛夏蓮輕嗤一聲,「那還真是奇了怪了,母親當家,府里各項開支節節攀升維持了那麼多年,也沒見將我們府敗光。」
洛瑤狀似苦惱地蹙了蹙眉,「三妹說得對,我心裡也疑惑得很呢。府里的產業,前幾年基本每月還能盈利,怎麼不到幾年時間就節節敗退,全面虧損了呢?」
她淡淡掃了眼繼夫人,意有所指地嘆了起來,「也難怪府里余銀越來越少,前些年賺的銀兩,這幾年都用來填補虧損的窟窿了。」
洛夏蓮臉色沉了沉,「照大姐你這麼說,豈非往後我們的日子都不好過?現在全面虧損,余銀又越來越少,以後各項支出是不是還要繼續削減下去?」
洛瑤無奈道,「我們府的實際情況就是如此,我又變不出錢來,我有什麼辦法。」
洛夏蓮見她甩手掌柜的作風,登時惱火極了,「你這也沒辦法那也沒辦法,不如將當家的位置給回母親。」
「咦,繼夫人有辦法改善我們府的窘況嗎?」洛瑤詫異轉目看著墨秋言,誠懇求教,「那之前怎麼一直不見繼夫人你有所行動?」
繼夫人眉頭擰了起來,她下首的洛雪琪柔柔開口接道,「大姐誤會了,母親若有辦法一早就拿出來了,又豈會一直藏著掖著。這些年,我從旁跟在母親身邊學習,最明白當家不易了。為了維持我們府里日常開支,母親不得不每月都拿體己銀來補貼。」
她說這番話的原意,本是為了奚落洛瑤沒那麼大的頭就不要戴那麼大的帽子。
然而她話剛落,卻突地被自己母親投來責怪一瞥。她怔了怔,想深一層,臉色唰地就白了。
在繼夫人暗含凌厲的眼神下,懊惱得幾乎連頭也不敢抬起來。怪只怪平日洛瑤總在府里趾高氣揚,她難得逮到機會擠兌洛瑤幾句,竟一下沒思慮周全就開口。
哪裡想到這番話可能給自己母親帶來什麼麻煩。
她懊悔地低著頭,暗暗在心裡期盼洛瑤沒有發現其中蹊蹺,也就不會捉到把柄找她母親麻煩。
然而,待她眼角不經意掠見洛瑤唇畔漾起那抹意味深長笑容時,她的心立即直直沉了下去。
糟糕,她恐怕誤中洛瑤這賤人的圈套了!
她頓了頓,話峰倏地一轉,「不過我想問一句,既然府里每個人的月銀都有定例,想必繼夫人即使每月節省開支,能存下來的銀子也不會多。那就令人好奇了,她每個月都有大筆銀子拿出來補貼府里,她這些體己銀又是從哪裡來的?」
洛瑤這一問,純粹是挑起眾人注意而已,自然也無需繼夫人作答,也不會給機會其他人搶白辯解。
「我們知道繼夫人當年抬入安國公府時,娘家可沒多少陪嫁。」洛瑤這話說得還算客氣了,其實依當年繼夫人暗中與姐夫苟且,懷胎之後再抬為妾室,娘家哪裡有什麼嫁妝給她。
「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瑤妹妹還提它幹什麼。」洛成瑋眼見繼夫人面露羞憤,登時沉著臉惱火打斷洛瑤,「一句話,你若有本事,這家你就繼續當下去,若沒這能耐,就不要逞強,以免害人害已。」
洛瑤看著他,淡淡笑道,「二哥這話我不明白,我怎麼逞強害人害已了?大家不是都對我來當家不滿嗎?現在將實際情況攤開來讓大家了解了解,若後面誰稀罕當這個家,我退位讓賢也沒什麼不可。」
「現在的問題是,繼夫人長年累月拿來補貼府里的大筆銀子到底從何而來?這問題不弄明白,這家只怕換誰來,都當不好吧。」
繼夫人臉色白了白,她眉頭一皺,眉眼垂下就要裝暈。
洛瑤立即道,「繼夫人,無論如何,這問題既然擺了出來,早晚都要解決的。」
言下之意,你裝暈逃得了一時也逃不了一世,還是省省吧。
繼夫人惱火地暗暗瞪了洛雪琪一眼,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還是讓我來告訴大家吧。」洛瑤心裡冷笑,面上平靜如水,「這些年,她借著當家的便利,不停拿府里銀子中飽私囊。不斷將府里原本盈利的鋪子做成虧損的樣子低價變賣出去,然後暗中低價買在她自己名下。」
「就這樣,府里的產業越來越少,能賺錢的鋪子更加成了鳳毛麟角。她的腰包倒日益鼓起來,本就是府里賺的錢,她卻將它變成自己的,然後再大公無私拿出來補貼大家。」
「另外,我娘親名下的嫁妝,留下遺願是由我這個女兒繼承的產業,在繼夫人這些年打理下,也基本被她變賣得七七八八了。」
「那麼多錢都流進她一個人的腰包,她的銀子還能少嗎?」
洛瑤冷笑一聲,將悲憤無奈又沉重的目光定定落在安國公臉上,「父親你來說說,這安國公府現在還姓洛嗎?」
「洛瑤,你別信口開河胡亂污衊。」洛成瑋氣得赤紅雙眼,指著洛瑤拍案而起,「母親為維持府里的生計殫精竭慮,你無憑無據卻妄自揣測中傷,信不信就憑這個,今天我做哥哥的就可以將你送官關押?」
洛瑤面對他怒火衝天的吃人眼神,並沒有露出分毫怯退之意,反眯了眯眼淡淡笑道,「二哥這是跟我要證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