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活人還是活命

  洛明琿眯了眯眼,身子已經不受控往旁邊傾下去,「我很困!」

  尾音未盡,就見他眼皮合上,人重重往地上壓去。

  「少爺?少爺?」於齊一個箭步跨過去,在他身體完全倒下去前堪堪將人接住。

  然而雙手一觸及洛明琿,他幾乎立時驚得甩開雙手。

  於齊抱著洛明琿,面色駭然驚變,舌頭突然打結一般,顫抖半天方吐出幾字,「燙,好燙!」

  張志連忙過來摸上洛明琿額頭,手剛覆上去,就差點被那燙人的熱度驚得立刻縮回去。

  兩人對望一眼,俱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濃濃驚恐。

  繼夫人的院子賞微居里。

  不停有人緊張地進進出出,但人人輕手輕腳無人敢發出丁點聲響,就怕惹來繼夫人注意,一不小心成了這怒火當頭下的冤死鬼。

  繼夫人望著床榻上滿臉通紅,身子燙得跟開水一樣的孩子,焦急又心疼地壓著聲音問道,「大夫,明琿他情況如何?」

  大夫慢慢收回把脈的手,皺著眉頭想了半晌,才神色凝重道,「夫人,少爺他——這是誤食了某些令人亢奮的藥物。且這量不小,才會一時承受不住藥力昏迷過去。」

  繼夫人猛地站起,鐵青著臉,滿目不敢置信,「什麼?」

  瞄一眼沉睡粗喘的孩子,她痛苦地別過頭,「你說他、他誤食了那些骯髒地才會用的助興藥物?」

  大夫遲疑一下,皺著眉頭慢慢道,「這纏春——若成年男子沒有過量服食,倒也無傷大雅。但四少爺他年紀太小,誤食的量也大,這……。」

  繼夫人深吸口氣,緩緩沉澱心頭濤天怒火,看著他,沉聲道,「大夫既知病症,煩請儘快用藥。」

  聞言,大夫低頭片刻,方道,「夫人,確切來說,四少爺他眼下的情況並不算生病,也不需要什麼藥方。能幫助他的,只有……只有……。」

  繼夫人眉頭深擰,意識到他含糊不清背後是什麼意思,一時臉色變得又青又紅。

  但目光觸及床上那熱得渾身烙鐵一樣還昏睡不醒的孩子,她登時再顧不上羞恥尷尬,只急聲道,「可他年紀這樣小,又誤食了大量纏春,若用女子為他舒解,我怕他受不住。」

  大夫嘆了口氣,沉默一會才凝重道,「夫人,這是保存他性命的唯一方法。」

  繼夫人心頭沉了沉,渾身忽然如墜冰窖般寒冷刺骨,「除了此法,當真無藥可醫?」

  繼夫人身子突然劇烈地晃了晃,好不容易扶著椅背才勉強站穩,「大夫的意思是說,即使眼下保住他性命,以後他的身子也……可能廢了?」

  大夫沉重點頭,見她面容驚惶,又安慰兩句,「這是最壞的結果,當然也有可能情況沒有那麼嚴重。至於給他舒解這藥力之後,會對他的身體造成什麼程度的損傷,這個還待到時進一步觀察方知。」

  繼夫人怔怔看著床榻裡頭昏睡的小兒,忽然沉默下來。

  大夫看了看,提出忠告,「夫人若想救他,請及早做好安排吧。」說罷,他搖著頭,挎起藥箱自行走了出去。

  「及早安排?」繼夫人苦苦扯著嘴角,給她十歲的兒子安排女人?

  不安排?難道她能眼睜睜看著他死在面前?

  提前開陽,雖傷了根源,以後還可能終生難愈……。但好歹,性命還在。

  繼夫人閉了閉眼睛,片刻後睜開,痛苦無奈不舍掙扎等等情緒統統壓進眼底,她臉上,再不見分毫痛心慌亂。

  「來人,將四少爺抬去他的院子。」閉著眼深吸口氣,對身旁的嬤嬤道,「你去安排幾個身子乾淨的……給他送過去。」

  室內,有腳步聲進了又出,一會之後,四周安靜下來,吩咐妥當之後,繼夫人再睜開眼睛,面色掀一片駭怒狠厲。

  她一陣風般走到院子,走到綁著跪在院子正中的張志與於齊旁邊,毫不留情抬腳狠狠一踹。一人一腳,竟將兩個小廝踹得倒地摔出血絲。

  她居高臨下站在面前,眯著眼神情陰森盯著他們,怒道,「說,下學後四少爺去了哪?見過什麼人?吃過什麼東西?」

  「夫人,今天下學之後,奴才兩個跟在四少爺身邊走的路和平常一樣。」張志不敢擦嘴角滲出的甜猩味,垂著頭道,「四少爺就是吃了三串流動小販賣的冰糖葫蘆,然後就突然發熱暈倒。之後,我們倆就將四少爺送回府中。」

  張志不敢有一絲隱瞞,自回來之後他們就一直跪在這院子中,剛才大夫來診時,他就不止一次將今天的行程在腦子裡過濾了一遍又一遍。

  「那小販長什麼樣子?」繼夫人一怔,幾乎沒有多想就相信了他的說辭。

  一來從學堂回府需多長時間她心裡清楚,二來張志的生死就捏在她手裡,她相信他這個時候絕不敢撒謊。

  張志慚愧地埋著頭,「夫人,奴才記不住那小販長相。」當時大街上人那麼多,那小販長相又極普通,他顧著照看洛明琿的安全,哪裡曾認真觀察那個小販。

  「沒用的東西。」繼夫人怒極橫目,朝著兩人後心,又狠狠地一人踹了一腳。

  相信她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她壓著額角沉默一會,抬眸冷冷掃過二人,忽抬了抬手,「來人,張志於齊二人護主不力,拖下去打一百大板,以儆效尤。」

  一百大板?那不是要將他們活活打死!

  「夫人,夫人,奴才知道錯了……。」張志大驚,立時魂飛魄散向她求饒。「

  繼夫人嫌惡地瞥了一眼,冷酷說道,「堵上嘴,拉出去。「

  堵著嘴巴打一百大板下去,張志與於齊很快沒了聲息。

  繼夫人坐立不安地站在窗前望著外面枯萎的石榴樹,站了許久都沒有動過一動。

  沈嬤嬤望見她側臉淚印點點,知道此刻她心裡定然十分難受,便不時留意著明心堂那邊的消息,不時看她一眼。卻也不敢出聲驚擾她,生怕惹得她更加難受。

  墨秋言這邊過得淒風苦雨愁雲慘澹,一直密切關注著她動向的墨夫人林氏,知曉這情況之後,卻又驚懼又興奮莫名地笑了起來,「好好,我倒要看看接下來,她的兒子她救還是不救。」

  繼夫人讓人送了五個清白乾淨的姑娘到洛明琿的明心堂,這件事自然也瞞不過洛瑤。

  青玉軒里,羅嬤嬤畢竟年紀大些,聽聞這事,也不免有些唏噓感慨,「真是作孽啊,還沒長成人呢,這就開陽破氣,這以後……唉,就算留了他的命,這樣做法豈不等於同樣要了他的命。」

  她神色愧疚地看著洛瑤,欲自責請罪,「小姐,奴婢……。」

  「羅嬤嬤,無妨。」洛瑤見她神態便知她心中所想,立時果斷截住話,反過來輕聲寬慰,「我們雖未成親,不過該知道的都知道。況且人倫大欲,本為人之常情,也沒什麼說不得。」

  繼夫人都能捨得那樣禍害她的兒子了,她又有什麼聽不得的。

  羅嬤嬤見她臉色如常,知她沒將剛才所說放在心上,心裡這才好受了些。

  「說到底,也是苦了四少爺,」羅嬤嬤見她不在意,又忍不住再嘮叨兩句,「也不知誰那麼狠的心,對一個孩子用那等虎狼之藥。」

  洛瑤眸光閃了閃,淡淡道,「因果循環而已,羅嬤嬤何必操心。」

  元香默默低頭,羅嬤嬤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當著小姐的面數落小姐。

  雖然這事不是小姐做的,不過小姐一直都知道是誰下的黑手,明知會有這樣的後果還一直冷眼旁觀。嗯,說不定還要火上澆油。

  羅嬤嬤想起繼夫人平日為人,又想起當初自家小姐遠道回府時,洛明琿還曾驕橫跋扈為難過小姐,心裡漸漸也沒了憐憫。

  「小姐說得對,凡事因果相應,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而已。」

  洛瑤含笑附和,「正是如此。」

  兩個時辰後,聽說明心堂那邊一共送了五個清白乾淨的姑娘進屋,至於出來之後?洛瑤相信以繼夫人的手段,是絕不會容許那幾個玷污過洛明琿的姑娘活著見到明天太陽的。

  再之後,聽說洛明琿終於轉醒了。

  夜色很濃,元香看了看靠著軟榻靜坐良久的少女,有些疑惑道,「小姐,等會真要悄悄去明心堂?」

  洛瑤就著燈火翻了一頁書,想了一下,含笑道,「當然,為什麼這麼問?」

  元香皺了皺眉頭,將聲音壓到極低,「奴婢就是想不明白,小姐當初既然挑起林氏對她不滿,今夜又何必去那裡?」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