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不死不休

  兩個時辰後,寧弦步入太子府就被領到花園中的涼亭。

  「太子,」寧弦走進涼亭,不動聲色瞥過只擱著一壺茶的桌面,上前拱手,道,「不知太子有何急事?」

  「坐。」太子不喜不怒看著他,往鋪了暖墊的凳子比了比。

  寧弦坐下,心裡早有猜測太子請他前來之意,不過面上卻露出疑惑之態。

  太子睨他一眼,閒談一樣的語氣,開口道,「章丞被人密奏貪污黃金且被就地正法一事,你聽說了吧?」

  這篤定的語氣,哪裡是疑問。

  寧弦眸光一閃,心下警惕驟濃,面上卻現一瞬遲疑,方恭謹道,「聽說了。」他頓了頓,補充一句,「這事發生得太突然,我正疑是不是有人暗中密告。」

  太子目色一寒,寧弦倒敢說,難道這麼說了他就會不疑?

  這個弟弟,以前他覺得是片攪不起風浪的浮萍。但現在看來,分明是潛伏暗處企圖撼樹的蜉蝣。

  「有件事,我得向太子你坦白。」寧弦語氣一轉,面上浮幾分愧然與凝重,「我剛收到消息,密奏章丞貪污黃金的正是吏部侍卿林川,此人也是臣弟暗中替太子網羅的人。」

  太子挑眉,眸光不明,看著他抿唇不語。

  寧弦嘆一口氣,「臣弟也不知當中出了什麼差錯,他會突然密奏章丞。」

  連臣弟的謙稱都出來了,可見他此刻內心有多惶惶不安。

  太子看著他病弱的臉露怯生懼,對他的解釋不置一詞。默了一下,忽笑著站起,拍了拍寧弦肩頭,「原來是一場誤會。」

  寧弦配合著露出放鬆的姿態,太子目光一頓,又道,「林川一事,你交到誰手裡?」

  他指的,是寧弦剛才解釋乃為他網羅的人。這樣的事,寧弦以往也做過,不過寧弦做好之後會適時遞上一份詳細資料給他身邊的人。

  寧弦微微一笑,毫不猶豫答,「跟往常一樣。」

  「看來是有人故意誤導。」太子友好地再拍拍他肩頭,「六弟的坦蕩淡泊,一直都是我最欣賞的。」看來他這個弟弟確實是個深藏不露的,將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不過,寧弦現在還不知道,他根本看不到那本記錄冊子。因為巧得很,他派人暗拘林川時,那本冊子突然失火被燒了。

  寧弦心裡沉了沉,太子能說出這句話來,證明這事在他心裡存的芥蒂非同一般。

  究竟是誰?在暗中挑撥他與太子的關係?

  離開太子府,寧弦心裡仍舊百思不得其解。想來想去,腦里也不知怎麼的,忽然就閃過一張漫不經心透著漠然冷意的臉。

  他蹙了蹙眉,「怎麼會突然想起她?」

  然而聲落,他身子驀然僵了僵。他腦里閃過的不僅是洛瑤那張對他凝滿敵意的臉,還有幾日前,在安國公府湖邊,她忽然扭頭朝他露那抹詭異一笑。

  他心頭跳了跳,霎時有噴薄怒火內里四溢。

  是她!

  雖然他沒有一絲證據,但他知道一定是她。

  這日,洛瑤在橋邊給湖裡的金魚投食。卻在她低頭瞬間,忽然有抹瘦長身影映在湖面。

  「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那麼做?」

  突然侵來的氣息,讓洛瑤心裡一寒,但並不影響她投食的動作。將魚料灑下,她才慢悠悠抬頭看著來人。

  「我竟不知,安國公府什麼時候變成六殿下的後花園了?」她冷著臉與他拉開距離,心裡惱火在想,看來以後不管去哪,都得讓元香寸步不離的跟著。

  寧弦緊盯著她,沒理會她的嘲諷,繼續步步緊迫,「為什麼?我跟你無仇無怨,自問也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你的地方,你為何要這樣對我?」

  少女怔了怔,這一副怨婦姿態的寧弦,她活了兩輩子還是第一次見。

  「我不知道六殿下在說什麼。」少女蹙著眉頭掠他一眼,目光在他腳下的魚料凝了凝,有些可惜地收回視線,「六殿下要訴衷情,請到攬月樓找二妹。」

  說罷,她轉身就走。

  「你回答我。」寧弦身形一動,立刻閃身堵到洛瑤跟前,長臂一伸已牢牢扣住她手腕,「為什麼要這麼做?」

  洛瑤凝了凝被他抓得生疼的手腕,眸中厲芒如刺,「殿下最好立刻放手。」

  看出她眸中威脅意味,寧弦雙眼一縮,依言緩緩鬆開,面色卻多了幾分鷙人的寒意,「上次我的手,是你做的手腳?」

  這個男人,總算想起來了。

  只可惜,上次在臨淵水榭,她沒有弄點更狠的藥讓他整個手永遠爛掉。

  「六殿下這話真奇怪。」少女低嘲一聲,看也不看面色隱隱生寒的寧弦一眼,遂邁步離去。

  寧弦這回沒攔她,站在原地不動。過了一會,卻朝著她背影道,「我知道是你做的。」

  少女腳步不滯,走得悠然隨意。

  知道?知道又如何?

  他有證據嗎?

  無仇無怨?這個男人欠她的,何止仇與怨如此簡單。

  「大姐剛才跟誰說話呢?」冷不丁的,從一棵迎春花樹下轉出一張溫柔絕美的臉來。

  洛瑤側目斜睨過去,對上洛雪琪佯裝驚訝的面容,淡然笑了笑,「那邊除了湖裡的魚,只有風聲,二妹覺得我跟誰說話?」

  言畢,她沒有再會洛雪琪,繼續拾步而行。儘管她沒有錯過洛雪琪剛剛現身一剎眼底怨恨飛閃,卻沒有興趣跟這個妹妹在這打口仗嘴。

  「洛瑤,你等著,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

  她咬著唇站在獵獵寒風裡,直到再望不見前面纖細的背影,方抑著漫天恨意轉身而去。

  婢女小織跟在身後,有些不安地回頭望了望洛瑤離去的方向。

  自從臨淵水榭回來之後,小姐就變了。尤其在上回堵著大小姐不許走正門之後,再加上前段日子二少爺冒認了大小姐的功勞……,夫人的名聲一朝跌到谷底,二少爺名譽掃地,整個安國公府都成了別人取笑的對象。

  小姐原本並不喜聽到與六殿下有關的消息,但經歷了這些接二連三的打擊之後,小姐竟慢慢對六殿下生出了那般心思。偏偏六殿下心裡更在意大小姐一些,如今這兩人糾纏一起的情形更幾次被小姐暗中撞個正著,這……這可如何是好。

  看著前面神情憤怒陰鬱的少女,小織憂心忡忡跟著,難免心裡嘆起氣來。

  這日,洛雪琪約了洛成瑋來她的院子相見。

  「哥哥,」洛雪琪眉目含恨,看著面容頹喪的男子,恨聲道,「趕緊想辦法對付洛瑤那個賤人,整天在這唉聲嘆氣有什麼用?難道你還要眼睜睜看著她繼續在府里耀武揚威嗎?」

  洛成瑋擰著眉頭,不悅地掃她一眼,冷聲道,「你別站著說話不腰疼,若說這府中誰最恨不得她死,那個人非你哥哥我莫屬。但凡做得到,我早就送她落十八層地獄了。」

  那個病秧子,竟然敢夥同一個賤婢壞他好事,害他聲名盡喪,現在人人對他避之若蠍。他甚至連門都不敢出,一出大門,立即就有人對他指指點點,指桑罵槐說他不容洛瑤,冒奪功勞道德敗壞品行淪喪等等。

  他越想越恨,不知不覺連牙根都咬得格格作響。

  洛雪琪瞧見他一刻如此真實駭人的恨意,也不禁暗中心驚,下意識悄然退開幾步。

  想了想,她睫羽輕扇,露一副柔弱可憐之態,柔聲道,「哥哥,既然如此,我們還等什麼。」

  洛成瑋愣了一下,挑眉懷疑地看著她,「你有辦法釘死那病秧子?」

  洛雪琪看著他,神情切切,「哥哥,辦法是人想出來的。」

  洛成瑋卻不樂觀,看著她冷哼道,「什麼辦法?刺殺?別說她不輕易出府,就算出府,她身邊也跟著一大堆護衛。再者,別忘了,她那個貼身婢女元香可不是吃素的。」

  洛雪琪眯了眯眼眸,怨毒地冷笑一聲,出口的聲音依舊溫柔似水,「刺殺太血腥,且動靜太大,萬一最後牽連到我們身上,這多不划算。」

  洛成瑋來了幾分興致,定定看著她,兩眼熠熠放光,「那你說有什麼辦法能神不知鬼不覺除掉她?」

  洛雪琪嫣然一笑,扭頭看了看窗外花期正好的山茶,攏了攏垂落前襟的一縷髮絲,緩緩道,「我們有好些日子沒與表哥他們小聚了吧?」

  洛成瑋莫名其妙地看她半晌,又盯著窗外的山茶樹看了許久,臉上方漸漸露出幾分瞭然來。

  片刻,他唇邊噙出陰陰森森的冷笑,道,「那你打算如何解決她身邊那個會武功的婢女?」

  不管幹什麼,必須得先將那個不好對付的丫環解決了才行。

  洛雪琪垂眸冷笑,她柔美的臉龐看著還是那樣美艷動人,但吐出的每一個字都那麼陰森冰涼,「那個丫頭,空有一身武力而已,只要用點腦子,對付這種人是最容易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