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滅燈火下,他蒼涼眼眸那抹自嘲顯得尤其刺眼。
洛瑤撇了撇嘴角,她背對著自然看不見他的神情,不過聽聲音——不怎麼愉快就是了。
「那你先穿好衣服。」
寧易非一怔,低頭環顧自己一眼,苦笑出聲,「麻煩你先過來。」
洛瑤惱怒冷哼,「我看你什麼事都沒有。」
「你不願意過來,那就去門外喊白虎進來吧。」男子在她身後低低嘆了口氣,無奈之餘並不堅持。
洛瑤反愣了一下,疾步走到門口往外探了探,夜色濃濃冷風迴旋,可哪裡有白虎的身影?
她皺著眉惱怒倒退兩步,冷聲道,「要麼你自己穿好衣裳,要麼我現在就走。」她絕不會與只穿中衣的他共處一屋,即使他不會對她做什麼也不行。
寧易非愣了愣,幽幽吐字,「好,我穿。」
接著,洛瑤身後便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
「你可以轉過頭了。」
洛瑤深吸口氣,想著這人雖有些可惡,但也幫過她幾次,她就暫且看看他到底有什麼急事非三更半夜將她叫來這裡。
她轉過頭,順著距美人榻三尺遠的高足鎏金銅鼎那團跳躍火光望去,只見斜斜倚榻的男子面色素白勝雪,剛剛才穿上的錦袍,一角皺巴巴壓在他左臂下。她凝目細看,才發覺衣襟的扣子都錯了兩隻。
他卻似渾然不覺,幽涼的眸光直直探來,只靜靜等著她靠近。
輕嘆口氣,洛瑤閉了閉眼睛,然後頗有些認命的味道大步邁了過去。
不過,也只是走近幾步便停下,「現在,你可以說了。」
「這件急事,」寧易非奇異地盯著她雙腳看了看,「我覺得你直接用看的,比我用嘴說的要好。」
「什麼?」
少女霍然怒目相向,「我耐心有限,你愛說不說。」
她又不是他的誰。
「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衛王府的兵符在誰手裡?」寧易非幾不可聞地低嘆一聲,看著他倔強站直的身影,冷淡的語氣微微摻一絲軟化的溫和,「我可以告訴你,寧家軍從來就不是靠兵符來調度。」
洛瑤心中一動,「這麼說,是你?」
實際掌握衛王府權力的人,確實如她推測一般是眼前這個看似一根指頭都能推倒的傢伙!
「除了右手,我那都動不了。」寧易非淡淡的聲音似蘊含無限苦澀與自嘲,又似對萬事皆不放心上的漠然,「你還不能放心?」
這話本來就有些自相矛盾,不過洛瑤還處在他實際掌權的消息震憾之中,一時未在意他的言語陷阱,看著他壓得不成樣子的錦袍,皺了皺眉,終慢吞吞走近前去。
寧易非瞧著她小心翼翼不情不願的樣子,眸光一閃,頭略略往高足鎏金銅鼎偏了偏。氣流無聲而動,銅鼎內昏黃的火焰忽「哧」一聲無風自滅。
眼前突然一黑,這時洛瑤腳下不知絆到什麼。她嚇了一跳,卻下意識咬著唇不讓輕呼出口。
然而在這屋裡,誠如寧易非所說,面對一個幾乎全身不能動彈的廢人,她的警惕性潛意識降到極低。哪能料到這一刻意外被絆,她壓得住驚呼聲,卻無力阻止自己往美人榻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