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沈婉蓉口中不斷嘔出血,抓著她的手漸漸跌落,姜傾梧握著箭的手也漸漸鬆開。
「若有來世,我亦奉陪到底……」
聲音冷下來,心也沉了下來,緩緩起身,思緒也被拉了回來。
轉身看向身後的時候,才發現大家就站在不遠處。
燕修宸,顧厭白,大哥,二哥,挽月,九寒,九夜……
看著燕修宸,姜傾梧也想起了他之前說的話。
時至今日,她才知道,原來燕修宸和她一樣,死而復生,重生一世。
「故傾……」
聽到燕修宸的喊聲,姜傾梧回過神來。
可朝燕修宸走過去的時候,眼前卻一陣暈眩。
金線繡著龍紋的墨色龍袍,頭頂玉冠,腰間金帶,手握金銅扇。
明明是凜然而立的帝王,卻轉眼變成了前世那夜,一身戎裝鎧甲,手持雙刀的模樣。
姜傾梧忽的頓住腳步,一臉驚慌的環顧四周。
眼前驟然變得模糊,天旋地轉般陷入一片黑暗。
她耳邊若隱若現的傳來燕修宸的喊聲,最後,徹底消失……
「故傾……」燕修宸察覺到不對,疾步沖了過去,在姜傾梧倒下的瞬間,一把將人攏在了懷裡。
「故傾……故傾,醒醒……」
「什麼情況,她受傷了嗎?」顧厭白驚慌不已的衝過來,下意識的打量著姜傾梧。
燕修宸也是一臉茫然擔憂,一把將人抱起,便匆匆往外走。
「挽月,快走一步,叫御醫到上央宮。」
燕修宸邊吩咐著邊往外走,隨即匆忙喊了一聲,「姜青柏……」
「臣在,臣會善後,陛下帶阿梧先回宮。」
……
上央宮中,李御醫瞧了診,臉上並無慌亂。
察言觀色的燕修宸,眉宇間也暗暗收了幾分擔憂之色。
「她如何了?可是受了內傷?」
「回陛下?娘娘並未添新傷。」
「只是脈象微弱,內息混亂……應是長久勞累過度,造成的血氣虧損。」
燕修宸微微蹙眉,朝前傾了傾身子,「只是勞累過度?你確定?她什麼時候可以醒?」
「微臣之意,不如讓娘娘好好休息,睡上十幾個時辰後,再行調理。」
李御醫的醫術和忠誠,他是信得,雖然擔憂,但還是聽了李御醫的話。
「你既說她血氣虧損,便開方抓藥吧。」
「是,微臣遵旨。」
顧厭白看著御醫出門,從門外進來,朝床上張望了一眼,又朝燕修宸走了過去。
「我都聽見了,既然沒事,你也不必擔心。」
「依我看,沈婉蓉這事在她心裡擱的太久了。」
「這心裡的疙瘩突然解了,怕是要好好睡一場。」
燕修宸聽著顧厭白的話,目光仍舊一直落在姜傾梧臉上。
臉色有些難看,一臉病容,沉沉的昏睡著,很是平靜。
「但願如此。」
「南修夜回來了,姜青柏和姜青嶼他們也來了,有些事,你怕是還要與他們說一說。」
燕修宸回過神來,輕輕點了點頭,起身朝不遠處的挽月示意,「你守著她。」
「是,陛下。」
……
姜傾梧從一片漆黑之中,再睜開眼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依然站在順慶侯府的院子裡。
四周到處都是篝火,腳下是混著血的雨水。
只是,沒有屍體,沒有御林軍,沒有燕凜,沈婉蓉,也沒有燕修宸和顧厭白。
甚至,一個人都沒有。
姜傾梧身上還穿著那件和燕修宸大婚的鳳袍,手上甚至還沾染著沈婉蓉的血。
就像是……有人善後,清理了現場,斂走了屍體,撤回了所有人,卻獨獨將她忘在了這。
「燕修宸?!」姜傾梧喃喃著,腦海里清晰的閃過她失去意識前,燕修宸朝她跑過來。
清楚的記得燕修宸身後那身白色錦衣的顧厭白!
可為什麼,她還在這?
「轟隆」一聲,姜傾梧心裡咯噔一下,身子也不由的一顫,隨即驚恐的看向四周,朝大門外而去。
可剛到大門邊,卻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
踉蹌間,姜傾梧驚恐站定,隨即慌亂的朝後院而去。
可廊下的出口,側邊的出口都如同大門口一樣,無法穿過。
雷聲轟鳴,細雨無聲,撲面而來的寒風,讓姜傾梧瑟瑟發抖的僵在了原地。
「不可能,這不可能,我一定是在做夢,一定是在做夢……」
「醒過來,醒過來,醒過來……」
姜傾梧緊緊攥著拳頭,狠狠閉著眼,低聲喃喃著。
可耳邊除了寒風掠過的聲音,便是淅淅瀝瀝的雨聲。
她甚至不敢再睜開眼,怕還是困住她的這個院子。
……
上央宮中,已是三日後的傍晚了。
上央宮的寢殿外,那個從燕凜舊宅子裡搜出來的高人,正設壇作法。
披著一件道士的衣裳,在院子裡跳大神。
南修夜站在廊下,看著那傢伙似模似樣的搖著鈴鐺,揮動著拂塵,滿眼擔憂和不安。
「天靈靈,地靈靈,妖怪鬼怪快點走……」
南修夜自是不信這些的,自然,沒人信,可姜傾梧已經昏睡三日三夜了。
臉色越來越難看,連藥也喝不下了。
「皇兄……」南修夜站在寢室外,朝床邊的燕修宸喊道,隨即默默走了進去。
「皇兄,臣弟查過了,這個什麼高人,根本就是坑蒙拐騙的江湖騙子。」
燕修宸看著依舊無聲無息昏睡不醒的姜傾梧,暗暗嘆了口氣,起身大步沖了出去。
見那道士滿頭大汗的搖鈴鐺,一把奪過九寒手裡的佩刀,拔刀朝那道士而去。
鈴聲戛然而止,那道士驚恐不已的看著燕修宸。
「陛……陛下,饒命。」
「說,你到底有沒有辦法救醒她。」
那道士聞聲,嚇得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小人……小人,不懂啊……」
「小人只是混口飯吃,小人不懂復生之法的,是……是那燕公子……」
燕修宸聽著,心裡的期望瞬間跌落谷底,失望收劍,緩緩轉身而去。
「砍了。」燕修宸將刀朝九寒扔了過去,九寒也立刻附和著,「是,遵旨。」
「不要,陛下饒命,饒命啊……」
顧厭白帶著徐鶴進來的時候,那道士正傳來刺耳的求饒聲。
見燕修宸和南修夜一臉難看,輕輕嘆了口氣,「我把徐鶴帶來了。」
「這傢伙雖不是正經大夫,可宮裡的御醫都看遍了,連這江湖騙子跳大神都試過了,也沒什麼不能試的了。」
說著,顧厭白,便將正捧著酒罈子的徐鶴給拉了進來。
燕修宸看著醉醺醺,一瘸一拐的徐鶴,無奈點了點頭,「你說的對,沒什麼不能試的。」
「走走走,進去,看病去……」
「哎哎,你別拉我,小東西,你輕點……」
徐鶴喊著,但還是被顧厭白連拖帶拽的,拉到了姜傾梧病床邊。
看著從床上送過來的手,徐鶴不情願的摸了摸脈。
但只是隨便一摸,便漫不經心的脫口道,「唉,不是什麼大事,還用得著跳大神,叫魂?」
「她這是一半心病,一半身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