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厭白一番話,也讓燕修宸細細回想起了這兩日的事。
確實,儘管白若生受了傷,可身形步伐和普通人還是有所不同。
王府里的物件吃食,一應都是大燕最好的。
別說一個邊疆小城的普通百姓,便是京城的富戶人家到他這王府,也未必能適應。
可他卻好像看各處都習以為常似得。
顧厭白見燕修宸若有所思認真思索的樣子,一聲輕笑的打趣道,「我瞧著你是為情所困,有些糊塗了。」
「這兩日除了感嘆他們的故事,感激白若生的救命之恩,和吃醋之外,恐怕無暇注意這些東西吧。」
「否則我能看的出來,你必然比我更能洞悉。」
燕修宸定定看著顧厭白,有些疑慮不安的想著什麼。
前世,白若生最後一次出現就是在三水城,亡故的消息,也是很早就傳到了姜傾梧的耳邊。
後來也確實再沒有出現,如果這個真的是假的,倒是印證了前世的軌跡。
顧厭白見燕修宸失神,有些吞吐的低聲道,「其實前幾日,我就被一個神秘的黑衣人給攔了一次。」
燕修宸突然回過神來,「什麼黑衣人,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顧厭白嘆了口氣道,「沒事嘛,是在長街上,他只跟我說了一句話,便匆匆走了。」
「那個人,就是今日與我交手的人。」
「他輕功比我好,武功比我好,絕非善善之輩。」
「我親眼看著他朝王府這邊來的,一眨眼就不見了。」
「而且……」
說著,顧厭白臉色沉了下來,「我跟上他的時候,他好像在見什麼人。」
「我雖然沒有見到和他碰面的人,可是我聽到他說話了。」
「聲音聽不出是不是白若生,但他說的話,像是懸著一把刀一樣,一直在我心裡。」
燕修宸聽著也不由的緊張起來,「什麼話?」
「他說,『看好那個人,別讓他死了……』」
顧厭白喃喃著,轉頭看向燕修宸的時候,燕修宸也吃驚的看著他。
「那個人?那個人是誰?」燕修宸問著,心中有些混亂的想著什麼。
顧厭白也是若有所思,默默了片刻,哼笑道,「遲早……會查清楚的。」
燕修宸回過神來,重重吐出了口氣,思索了片刻道。
「所有的懷疑,都沒有證據。」
「這件事……還需要調查,不能就這麼篤定這個白若生是假的。」
顧厭白一聲嘆息無奈道,「我也知道,如今確實不該跟故傾說。」
「我只是想讓你多加提防罷了。」
燕修宸聽著,突然明白了什麼,「所以,你剛才把故傾拉來,就是怕他……傷害故傾?」
「如果他是真的,我對他只有敬佩,只有感激。」
「我更不會擔心他會對故傾做什麼。」
「可如果他是假的,他身份是什麼,目的又是什麼,是故傾……還是別的。」
顧厭白的話音剛落,燕修宸心裡驟然一緊,眉頭緊蹙的看向顧厭白。
別的?!如果是別的,那會是什麼目的?
燕修宸想著,思緒迴轉過來。
「這件事,我會小心提防,暗中查探,但在有證據之前,不要告訴故傾。」
「我不想她為此憂心,更不想她……失望……」
顧厭白一聲苦笑,坐在坐榻上,輕輕搖頭,「你讓我說,我也不說。」
「她如今當白若生是至親至愛,我說了,不是找打嘛。」
「對了,她明日陪白若生去哪?」
燕修宸反應過來,自顧的倒了茶,朝顧厭白遞了過去。
「白若生之前在西城安順巷租下了一處宅院,明日故傾陪他過去。」
顧厭白點了點頭,端著茶杯看向燕修宸,「明日我陪著去,你放心……」
「無論那個白若生是什麼妖魔鬼怪,又或者是什麼救苦救難的菩薩,我都不會讓故傾掉一根毫毛。」
燕修宸聞聲,朝顧厭白打量了一遍,揚起一抹戲謔的笑意。
「我吃醋吃的理所當然,你吃醋是吃什麼?」
「什麼吃醋?」顧厭白脫口道,一臉懵的看著燕修宸,隨即想起了什麼。
「哦,剛才啊,我是為了敷衍故傾,你聽不出來啊。」
「再說了,我吃醋怎麼了,你吃你的,我吃我的啊。」
說著,顧厭白揚起一笑,端著茶杯探著身子湊了過去,「是你吃醋了吧。」
「你是見不得故傾跟我好,還是見不得我跟她好啊……哥哥。」
燕修宸見顧厭白又沒個正經,無奈嘆了口氣,起身而去,「早點睡。」
……
姜傾梧回去的路上,一直心神不定,在想顧厭白受傷,突然衝進來找白若生的事。
顧厭白雖然行事不羈,為人又頑劣,可在大事和正事上,還是很有分寸的。
他那麼做,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同乘馬車的挽月,打著哈欠,托著下巴看姜傾梧。
「奴婢還想著,姑娘今日要留在王府呢?」
姜傾梧回過神來,看了一眼挽月,輕輕嘆了口氣道,「昨日便留在那了,今日總要回侯府看看。」
「本來是打算跟表哥一起回來的,後來又想著去找燕修宸解釋,再後來又不放心阿生……」
姜傾梧失神的喃喃著,輕輕嘆了口氣,推開馬車的小窗看了過去。
漆黑的夜空,烏雲遮月。
寂靜的長街上,只有馬車咔噠咔噠的聲音。
「我虧欠他的太多了,如今他就在我面前……」
「我總想著能多給他一些,吃的,用的……」
「東西也好,心思也好,陪伴也好,總想著見他傷勢好些,再好些……」
挽月見姜傾梧傷心,朝其傾了傾身子,輕聲安撫著,「姑娘,別傷心了,那些事都過去了……」
「如今,白公子也守得雲開見月明,總算不用再過受人欺辱的苦日子了。」
姜傾梧愣怔的看了看挽月,轉而看向夜空中被烏雲遮住,忽明忽暗的月亮。
不由的心中微微一顫,毫無徵兆的落下淚來,「守得雲開見月明……」
……
「去找個大夫來……公子說了,別讓他死了。」
漆黑陰森的地牢里,傳來冰冷的聲音。
已是五月春夏,卻寒氣逼人。
昏昏暗暗的牢房裡,只有一扇極小的小窗。
月色隱隱浮現,從窗口落在牢房裡一個男人臉上。
極其好看的一張臉,卻慘白如紙。
男人無力的匍匐在地上,瘦骨嶙峋,滿是傷痕。
奄奄一息的闔著眼,血手微微顫抖的藏在身下懷裡,像是緊緊攥著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