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時候顧厭白為了救他中毒開始,他便覺得虧欠他。
明明就大了他三兩歲,卻一直把他當兒子照顧。
餵藥,送飯,添衣,這些平常不過的小事,他做了很多很多年。
確實,倒是顧厭白從來沒照顧過他。
看著送到嘴邊的藥勺,燕修宸也沒再拒絕。
只是一口一口藥喝下去,卻更加擔心顧厭白和姜傾梧。
「你到底讓故傾做什麼?」
顧厭白從容的餵他喝藥,一臉平靜,「你應該知道啊,你那麼了解我,怎麼會不知道。」
燕修宸眸色微微怔了怔,「你讓故傾以我的名義,向陛下舉薦,讓燕凜做太子是吧。」
顧厭白聞聲一笑,點頭道,「沒錯,這是第一件事。」
燕修宸思索了片刻,看著顧厭白道,「第二件事,撤回侯府和王府找我的人,不許任何人做任何事。」
「沒錯,侯府的人和王府的人若是都出動,不出兩日,便能找到我這來,我可招架不住。」
「第三件事是什麼?猜得到嗎?」
燕修宸想著,默默了許久,坐直了身子。
「其實,從六善堂出來,或者更早,你就籌謀計劃好了一切。」
「無論是讓許輕染下毒,還是讓我和故傾落難,又或者讓燕凜去宮中解藥,得陛下歡心……」
「再到如今,成了你的階下囚,你都只是為了兩件事。」
燕修宸說著,目光露出幾分堅定,「你綁走我,想利用我的絕境,和燕凜的崛起,引出背後害你的人。」
「順便……除掉燕凜。」
顧厭白臉上的笑意驟然僵在臉上,帶著幾分吃驚的冷笑,「真不愧是我哥,果真瞞不過你。」
「也許姜傾梧在心裡恨死我,罵死我了。」
「但我知道,你不會。」
說著,顧厭白起身,一手拿著玉笛,一手背在身後,在床邊踱步。
「想要一個人滅亡,必先讓其瘋狂。」
「燕凜做太子,不會做太久的,我說過,我會替你殺了他。」
「背後那個人,那麼在意你,那麼恨我,絕不會看著皇權旁落,也不會看著你被困,被我凌虐。」
燕修宸輕輕點著頭,無奈道,「所以,第三件事……」
「你讓故傾看到我重傷,看到我狼狽之狀,就是想借她的眼睛和嘴……」
「告訴那個人,我很慘,需要他現身幫忙解救,對吧。」
顧厭白一聲輕笑,滿眼吃驚的笑著,「是這個目的,不過第三件事,我只是要她三日內不許離開梧桐苑。」
「你和姜傾梧一起失蹤,如今姜傾梧突然現身,就算那個人不想去找姜傾梧,但為了你的消息和下落,也會去。」
「到時候,自然知道你的境遇。」
「扶耶的殺手都被你除乾淨了,要想救你,他就只能自己來。」
燕修宸滿眼無奈,暗暗垂下了眸子,「你沒告訴故傾這裡的位置吧,你怎麼知道……他們能找來。」
「說了,你太小瞧姜傾梧了。」
「雖然蒙著眼,綁著手,但她可不是那些嬌滴滴只會繡花的大家閨秀。」
「行軍打仗,排兵布陣,輕功武功,都不在話下,你覺得她找不到這嗎?」
顧厭白說著,輕輕嘆了口氣,朝燕修宸坐了過去,「我知道,你不想讓她牽扯進來。」
「可沒辦法,你不配合,我能把所有能利用的都用上。」
燕修宸看著顧厭白,心裡有很多話,卻都狠狠咽了回去。
他不想讓姜傾梧知道那些事,不想讓顧厭白追查那些事,可如今,卻這般無能為力。
燕修宸想要反抗,暗暗運行內力,卻無法聚息,一點力氣也使不上。
「別費勁了,你受了傷,加上我給你下了軟禁散的毒,這兩日,你怕是連我一個暗衛都打不過。」
燕修宸無奈嘆了口氣,眼中布滿凌厲之色,「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
「十日……」燕修宸喃喃著,緩緩定下神來,「燕凜被立為太子的十日後,朝中會形勢大變。」
「很多人會為此丟掉性命,甚至是太后,皇后,和陛下……所以,燕凜的太子之位,不能超過十日。」
「你雖然不在乎陛下他們的死活,但你也不想與我一黨的人都被燕凜誅殺吧。」
顧厭白一臉錯愕的看著燕修宸,茫然的搖頭,「你怎麼知道十日之後的事?」
燕修宸默不作言,只是靜靜地看著顧厭白,「放我走!她一個人不行的。」
顧厭白哼笑一聲,壓低了聲音,「你要是再提她,我可生氣了……」
順慶侯府,梧桐苑。
姜如海和兩個兒子都不在,一家子女眷,蘇素也很是聽姜傾梧的話。
她的命令,便能指揮全院。
順慶侯府從午時的時候便開始封府,連同攝政王府,全部緘默。
不僅召回了所有的在外尋找的親衛和府兵,就連姜傾梧也把自己關在了梧桐苑。
戌時已過,姜傾梧坐在園子的湖邊,看似閒逸的喝著茶。
挽月端了點心過來,輕輕嘆了口氣,「姑娘,聽說,朝臣們都趕著去三皇子府上慶賀得封太子之位呢……」
姜傾梧聞聲,傳來一聲苦笑,「封為太子,並不要緊,要緊的是……」
「十日後。」
挽月不解的看著姜傾梧,「十日後?怎麼了?」
姜傾梧沒說話,心裡卻沉甸甸的。
燕凜被立為太子之後的第十日,便開始剷除異己,大肆誅殺迫害朝中異己,和收斂兵權。
雖然被立為太子的時間提前了,可依著燕凜的秉性,應該會做同樣的事。
也是那個時候,燕修宸退隱消失,朝中再沒有了攝政王一黨的人。
而如今,她還有十日的時間,阻止那一切發生。
正當姜傾梧失神的時候,玉雅來了。
「姑娘,公主來了。」阿沁低聲稟報著,姜傾梧的思緒也拉了回來,「請。」
說著,便又拿了個茶杯,沏了茶。
「這幾天陰沉沉的,連個月亮都沒有,你坐在這,難道是為了吹冷風?」
玉雅自顧的坐在石桌邊,朝身後跟著的人揮了揮手。
「我也不知道……為何會坐在這。」姜傾梧端著茶杯自顧的往嘴裡送,口中聲音呢喃。
玉雅微微蹙了蹙眉頭,環顧四周,朝其坐近了些,壓低了聲音。
「外面都亂了,燕凜被立為太子,昭告天下,得輔國之權……」
「還有王兄,他到底在哪?你怎的如此閒逸,還能坐在這喝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玉雅連番問題,姜傾梧卻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也不知道燕修宸在哪,也不知道他如何了。
除了知道,他不會有性命之憂,她什麼都保證不了。
姜傾梧看著玉雅默默了許久,將茶杯輕輕放在了桌上。
「放心,如今雖是困境,但總有撥開雲霧時。」
姜傾梧低聲喃喃著,話音剛落,暗處便突然飛來一支飛針,朝玉雅而去。
姜傾梧端著茶杯下意識去擋,打掉銀針的同時,院子裡的護衛也瞬間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