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面上一呆,詫異道:「胡太醫?哪個胡太醫?弟妹方才派人去請的?」木蘭庵離上京城中距離不短,事情發生到現在並無多大一會兒,也難怪吳氏會詫異。便是江媽媽等眾人也盡愕然。
甄鈺淡淡一笑,說道:「胡太醫是太醫院的院判,來的時候我和世子爺想著,請他過來替夫人診斷診斷想必比之一般的大夫會有所不同,可是胡院判實在太忙了,我們只好先過來,他忙完了,這會兒才到!不如,嫂子同我一起出去迎一迎吧!」
聽了甄鈺淺淺淡淡的話語,吳氏眸底閃過一絲驚慌,江媽媽卻已感激得「撲通」一聲向甄鈺跪了下去,磕頭歡喜道:「老奴謝世子爺,謝世子夫人!」
江媽媽不是那等小門小戶的,自然知道胡院判的本事和人品,甄鈺既然來之前便將胡院判特意請了來替賈氏診治,又怎麼可能會下毒?無論這下毒之人是誰,都不會是她!
「江媽媽快起來吧!」甄鈺揮手淡淡一笑,吳氏亦笑了笑,口內自然感激大讚甄鈺有心、孝順,與她一起出門迎接胡院判。
胡院判進來看到如此狀況,臉色不禁變了變,詢問的目光落在甄鈺面上,甄鈺平靜的將事情說了,然後向胡院判陪笑道:「胡院判先別管這個,有勞先瞧瞧夫人如何了!」
胡院判上前替賈氏把了脈,又細細瞧了瞧她歪斜的嘴角,施針令賈氏醒轉,又在她頭部、頸部幾處穴道施針。
賈氏悠悠醒轉之後本欲再鬧,看清眼前之人是胡院判立刻便安靜了下來,眼巴巴的望著胡院判,滿懷期望他能夠治好自己。
「唉!」胡院判終是搖了搖頭,攤手苦笑道:「請恕老夫無能為力!」
賈氏頓時又激動起來,喉嚨里含糊不清的咒罵著,死死的瞪著甄鈺。
胡院判有些詫異的蹙了蹙眉,繼續緩緩說道:「完全恢復是不可能了,不過,情況可以比現今好一點兒!計夫人,你可千萬不能再動怒了,切忌情緒激盪,不然,有百害而無一利啊!」
賈氏頓時怔住,臉色果然緩和了兩分,緊緊的盯著胡院判。
甄鈺便笑問道:「不知能夠恢復到什麼程度,還請胡院判明示。」
胡院判掠了掠花白鬍鬚,淡淡道:「若是恢復得好的話,有人扶著可以下床走動,也可以開口慢慢說話,前提是,病人不能再受刺激,情緒不能再受影響。」
甄鈺便淡淡一笑,眸光輕轉,落在賈氏面上,溫言笑道:「夫人可是聽見了?還請夫人平心靜氣好生將養,江媽媽,你要多上心勸著夫人點!」
「是,是,老奴謹遵世子夫人教誨!」江媽媽聽了胡院判的話滿心歡喜,胡院判可是甄鈺和計世宜請來的,甄鈺吩咐下來,她哪兒會不應和?
賈氏見狀又是一陣堵心氣悶,恨恨咬牙方忍住了。
甄鈺一笑收回目光,轉向地上的死貓,甚是抱歉的向胡院判陪笑道:「這個,還請胡院判幫個忙,看看這是什麼毒藥,這般厲害!」
胡院判蹲下身去,用銀針試了試,原本雪白的銀針瞬間烏黑,他面色微變,起身問道:「藥汁藥渣可還有剩的?」
「都在這兒呢!」秋心聞言忙端了過來。事情一發生,不等甄鈺吩咐,秋心立刻直奔小廚房,將這些東西都取了來。
胡院判目光不動聲色的掃了室內眾人一眼,眉頭微蹙,端起藥汁、藥渣放在鼻端細細的聞了聞,又用不同的銀針試了一遍,眼皮子也不抬輕描淡居的說道:「是砒霜。」
眾人低呼一聲,面色皆白,甄鈺眸光亦冷沉了幾分,點點頭道:「多謝胡院判。」
胡院判閒閒拱手:「世子夫人客氣了!老朽這就開藥方去,開完了藥方便先回去了!」
「好,今兒有勞胡院判了!」甄鈺笑笑,命江媽媽、秋心隨著胡院判去外頭廳上開藥方。
片刻送走了胡太醫,江媽媽、秋心回廳復命。眾人的目光落在地上的死貓身上,氣氛一時之間又曖昧了下來。
吳氏輕咳一聲,微笑道:「幸好夫人吉人天相,不曾喝了這碗藥,不然,胡院判便是來了也無濟於事了!」
吳氏又說又嘆,腦子木些的丫頭尚渾渾噩噩,江媽媽、秋心等卻是心頭一凜,江媽媽的身子猛然一顫,忍不住又向甄鈺望了過去。
吳氏的話不無道理,胡院判是甄鈺請來的不錯,可焉知她是真心實意要給賈氏治療還是裝模作樣?假如賈氏當真飲下了那碗藥,便如吳氏所言,就算是胡院判來了也無濟於事!
秋心、秋朗、唐媽媽等暗怒,卻是敢怒而不敢言。
「嫂子這話何意?」甄鈺卻是眸光一冷,盯著吳氏冷聲質問:「莫非嫂子以為,是我指使在夫人的藥中下毒?」
吳氏愣了愣,有些心虛的別過臉去,吱唔道:「我,我可沒這麼說!」
「哼!」甄鈺冷笑,一字字道:「忠勇侯府不缺這點銀子,也不缺這一碗飯,毒害了夫人,於我有何好處?我犯的著這樣做?但凡有腦子的,就該好好琢磨琢磨!世子爺乃是庶出,我夫妻二人避嫌尚且來不及,豈會做這等事自惹麻煩!那嫁禍之人想得也太簡單了些!」
吳氏一時默默,江媽媽也垂眸凝神不語。甄鈺所言不錯,賈氏如今與廢人無益,賈家也已經垮台,賈氏對她沒有半點兒威脅,她沒有必要要賈氏的命。退一步說她即便當真想要賈氏的命,憑她如今的身份地位,完全可以做得聲色不動、乾乾淨淨,又怎會在眾目睽睽之下鬧出這麼一出平白落忍把柄?
江媽媽當機立斷立刻跪了下去,向甄鈺俯首磕頭道:「老奴相信此事與世子夫人無關,定是有奸人從中作祟,請世子夫人息怒!」
吳氏一開始也不過是想將水攪渾而已,聽見甄鈺這麼說,亦自知此事大大說不通,只得勉強擠出幾絲笑容,放柔了聲音笑道:「還請弟妹見諒,嫂子也是擔心夫人,一時情急方口不擇言,弟妹你可別往心裡去!這件事,就當不曾發生過吧!」
甄鈺冷冷道:「既是發生的事,如何當成不曾發生過?此事既然是在我來此期間發生,我遲早會給一個交代!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做這等手腳,教我查了出來,必不輕饒!看來這庵中也不甚安全,江媽媽,不如我今兒回去稟明了老太太,將夫人依舊接回府上將養你看如何?」
江媽媽大喜過望,連連點頭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謝世子夫人恩典!」
甄鈺輕輕「嗯」了一聲,說道:「從今兒起,江媽媽可要多多留心了,若是下次再發生這種事情,未必會有這麼幸運!」甄鈺說畢抬眼望向吳氏,笑道:「等夫人回了府,也方便嫂子就近照顧,我終究比不得嫂子同夫人親近!」
吳氏心裡暗暗叫苦,賈氏中風癱瘓之後脾氣比之從前暴戾古怪了許多,身為兒媳婦她又不得不將孝順的樣子做足,這幾日若不是為了存心將府中各事撂挑子給甄鈺,她早就尋了藉口回去了!這下子可好,甄鈺將這個大麻煩弄了回去,還轉手踢給了她,這將來的日子,她還能過的安穩嗎?
甄鈺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確:她要避嫌,賈氏的事情她是絕對不會再插手了的!
「嫂子不必為難,」甄鈺笑得親切:「回了府中,夫人也方便治療,需要什麼嫂子儘管拿便是!若是有人膽敢陽奉陰違,嫂子或是告訴我或是直接按規矩處置了,誰也不能說二話的!」
吳氏氣得胸口一陣一陣的發堵,目光輕轉,見江媽媽、香草等一個個滿眼期盼的望著自己,她哪兒還有推脫回絕的餘地,僵硬的點頭陪笑道:「弟妹考慮的極是周到,就這麼辦吧!」
甄鈺一笑:「這裡就有勞嫂子處理了,我這就回府同老太太商量去!」說畢款款的去了。
回程的馬車上,甄鈺冷沉著臉色一言不發,秋心、秋朗和唐媽媽也各自垂著頭不敢以往日態度待之。
今日這事,著實僥倖!如果賈氏真的死了,甄鈺那絕對是渾身長嘴也說不清!即便不是她做的,也是她。
「夫人,都是老奴疏忽了,請夫人治罪!」唐媽媽雙手緊握摳著手心,垂首低聲請罪。
秋朗抬頭望了甄鈺一眼,嘴唇動了動又低下頭去。
「與你們無關,」甄鈺輕嘆道:「到底是咱們大意了!這分明就是衝著我來的!人家在明咱們在暗,哪裡能夠處處防範得過來!」
「夫人,您心裡,可是有數了?」秋心忍不住問道,頓了頓皺眉道:「是不是吳氏?若是她,她的心腸也太——」
「別亂說!」甄鈺眸光一凜,沉著臉斥道:「你們瘋了不成?不知道什麼叫做禍從口出?」
「是奴婢疏忽!」秋心連忙認錯,主僕幾個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心中卻是心知肚明:除了吳氏,欲兵行險招嫁禍甄鈺,斷斷沒有第二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