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說出這話,計世瀾重重的叩下頭去,仿佛渾身的力氣都用完了,心頭也一片空蕩蕩的茫然。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他心痛得比割了肉還要難受!不過,相比起萬一皇帝想要砍自己腦袋的結果,這點兒失去又輕得多了。

  太子臉色微變正欲說話,接到皇后遞來的凌厲目光復又閉上了嘴,心裡卻是把夏見澤恨了個透。

  皇帝微微一笑,向皇后、慧妃嘆道:「賈氏雖然歹毒、有虧婦德,不想卻還有個孝順的好兒子啊!也罷,朕就成全了你。世子封號暫撤,至於尼庵里,賈氏一個人去就可以了,去之前先讓她在牢里關押三日以儆效尤。你呢,就好好的在府上閉門思過半年!還有方家,你要上門好好的賠個罪。計世瀾,朕如此處理你可服氣?」

  計世瀾儘管心裡肉痛得要命,哪兒又敢說不服氣?忙不迭的連連磕頭道:「服氣,微臣心服口服,謝皇上隆恩!」

  皇后心裡也暗暗鬆了口氣,與慧妃一起陪著笑大讚皇帝。

  「好了,沒什麼事那便散了吧!」皇帝有些疲憊的擺擺手。

  眾人恭敬起身,魚貫而退。

  乾清宮門口,太子冷冷的盯了夏見澤兩眼,冷哼一聲,拂袖而去。夏見澤嘴角亦勾起一抹冷笑:撕破臉是遲早的事,誰也用不著再對誰客氣!

  忠勇侯世子的封號從計世瀾頭上拉了下來,接下來便是要想辦法給計世宜戴上去了。夏見澤心裡很清楚,皇帝既然一心向著他,今日雖說是「暫時」,但那不過是安撫計世瀾和太子的意思,計世瀾想要再次受封,那是不可能的了。

  夏見澤沉思著緩緩踱步,猛一抬頭,卻發現慧妃站在前方拐角處,見了他頷首微微笑了笑。

  夏見澤心裡一暖,不由得加快腳步上前,拱手行禮笑道:「母妃怎麼還不回去。」

  慧妃四下瞧了瞧,欲言又止,最後輕嘆一聲,柔聲道:「你何必那樣跟太子對著幹呢?吃了這個虧恐怕太子不會善罷甘休的。」

  夏見澤不以為意笑了笑,安慰道:「母妃放心,兒臣自有分寸。何況兒臣也沒說什麼,都是計世瀾自己的主意,怪不到兒臣身上。」

  慧妃嘆道:「話雖如此,可太子能不把帳算到你身上嗎?郡王往後可要小心點兒。出入多帶些侍衛,飲食尤其要注意!」

  夏見澤感激道:「母妃不必多慮,兒臣明白。太子想加害兒臣,也要看他有沒有那個本事!」看到慧妃為自己如此牽掛關切,夏見澤有一剎那的衝動要將自己與皇帝之間的秘密告訴給她,忍了又忍,才又忍下了。

  慧妃微蹙的眉頭終於舒了舒,笑著點頭道:「你自己明白母妃便放心了!母妃也該回宮去了,你也去吧!」

  「母妃慢走,兒臣告退。」夏見澤微微躬身施禮,看著慧妃遠去了,方轉身出宮。

  皇后怒氣沖沖回到坤寧宮,繃著的臉色終於垮了下來,面沉如霜的氣勢嚇壞了坤寧宮上上下下的宮女太監。

  柴姑姑陪著她從乾清宮來,自是知曉其中緣由,使個眼色屏退眾人,斟著茶奉上前笑道:「娘娘息怒,今日之事與娘娘半點兒關係也沒有,娘娘何必為此事勞神呢!」

  皇后輕嘆一聲,整個人鬆懈了下去,身子向後微仰靠在榻上,搖搖頭示意柴姑姑將茶擱在一旁,閉上了眼睛養神。

  柴姑姑無聲來至她的身後,抬起手輕柔的替她揉按兩側太陽穴。主僕二人一時都不說話。

  半響,皇后輕輕擋開了柴姑姑的手,驀然睜眼道:「傳太子!不,還是算了,過兩日再說吧!」

  剛剛從乾清宮過來,這時候便召見太子,皇帝未免會多想,皇后思及此,少不得又忍住了,心裡的惱恨卻是越來越控制不住。

  「娘娘,太子爺求見。」皇后這邊剛剛按下想法,不想太子卻主動上門來了。小太監想是知曉皇后此刻心情不佳,稟報的聲音里透著膽怯和小心翼翼。

  皇后一聽由不得更怒:坤寧宮的人,應該是後宮裡最拔尖、最自信的人,這般的唯唯諾諾、低聲下氣算什麼?

  「不懂規矩的奴才,柴姑姑,給本宮拖下去好好教訓!傳太子進來!」

  柴姑姑一呆,忙答應著去了。那小太監心驚膽戰要哭不敢哭,更不敢求饒,由著柴姑姑帶下去了。

  太子見狀,眉頭微微蹙了蹙,上前見過皇后。

  「母后,今日之事母后怎麼看?」

  「哼!」皇后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怒火一下子竄的老高,冷冷道:「怎麼看?當然是走著瞧!早知有今日,早早的就該了結了他,本宮真是後悔!留來留去,留下了一個大禍害!」

  太子的手不自覺的握成了拳:「我也沒想到他有這麼大膽子,竟敢當著我的面出言逼迫!倒是小瞧了他了!」

  親口承認自己小瞧了夏見澤,對太子來說這是第一次。

  皇后心頭略寬,面色也緩了緩,瞧著他柔聲道:「你能這麼想,本宮也就安心多了!這小賤種比他娘還不叫人省心!你也別太擔心,我就不信了,憑著你堂堂參政太子和簡家的勢力,還鬥不過他一個小小的郡王!」

  太子皺皺眉,說道:「世瀾的事,母后可有什麼主意?難道真的要讓他閉門半年嗎?」

  皇后瞅著他盯了片刻,柳眉一揚,警告道:「這是你父皇口諭,你可不要亂來。」計世瀾剛剛閉門思過,太子這邊就有動作,豈不是存心令皇帝難堪?

  太子卻道:「母后,世瀾是我的伴讀和心腹,如今他受了這等懲罰,叫外人怎麼看我?有的沒的還不知會揣測出什麼來呢!」

  皇后聽了亦不覺一怔:太子所言不錯,計世瀾的事他們還真就不能放任不管!不但是計世瀾,還有賈家,這個時候如果不有所表示,豈不是令人寒心?

  「計世瀾那事,關鍵在計侯爺,」皇后想了想,果斷道:「你不妨叫人探探計侯爺的口氣,看他怎麼看這事。」

  太子突然想起計世瀾往日裡對自己抱怨父親看不起自己、多有不滿埋怨的那些話,下意識的感覺到這事求計侯爺沒用,可是看到皇后此刻的臉色和神情,又怕說了出來沒準連自己都要挨罵,罵自己沒有本事籠絡住大臣的心,於是忍住了,點點頭道:「母后放心,這事兒臣出了宮就叫人好生去辦。事關忠勇侯府前途,想必計侯爺也不會坐視不理!」

  提到侯府前途一事,頓時又點醒了皇后,皇后忙又道:「這事要好生去辦,計世霖是不中用了,侯府還有一個計世宜呢!」

  計世宜,那可是板上釘釘的定郡王黨。

  太子咬牙:「母后放心,兒臣明白了!」

  本來不過為了私情面子他才前來為計世瀾的事討主意說情,如今猛然一想牽扯到夏見澤,方端正了態度。

  景仁宮中,慧妃坐在窗前,有一下沒一下的搖著手中的侍女賞花團扇,怔怔的望著窗外的花木出神。

  「娘娘可是在為定郡王擔心嗎?娘娘放心,如今的定郡王可不是從前的二皇子了,您瞧瞧今兒,奴婢瞧見太子爺氣得臉色都白了,偏偏還不能發作!說起來,這在從前哪兒能想像呢!」姜姑姑笑嘆著,不自覺拿當初的夏見澤和如今的定郡王相比,內心頗為感慨了一番世事無常。

  慧妃眼神閃了閃 ,不覺轉頭笑道:「你也是這麼想的?」

  「娘娘指的是——」姜姑姑一怔,有些反應不過來。

  慧妃笑道:「你說說,從前的二皇子怎麼樣,如今的定郡王又怎麼樣?呵呵,我就是隨口問問,你不想說也就罷了!」

  姜姑姑有些奇怪的瞧了慧妃一眼,想了想,笑道:「奴婢說錯了娘娘可別惱!依奴婢看來,從前的二皇子脾氣雖好,待宮女太監們也總是笑臉相向,可是在皇后和太子面前是從來不多言的,哪兒像今兒啊,底氣這麼足!」

  慧妃點點頭,笑道:「不錯,就是底氣足了。」

  姜姑姑笑道:「娘娘也不必為定郡王擔心,如今定郡王領著朝廷的差事呢,又剛立了大功,太子和皇后想要怎麼著他也沒那麼容易!定郡王不是那種不知輕重的,他今兒既然敢這麼做了,自有他的主意。」

  慧妃偏著頭想了想,忽然笑問:「你說,他今日說的那話,會不會是皇上授意的?」

  姜姑姑一呆,失笑道:「娘娘怎麼會這麼想呢!」顯然表示不信。

  慧妃一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說道:「皇上昨兒說了午膳要過來呢,準備好了不曾?」

  「都備好了,就等著皇上呢!」姜姑姑忙細細向慧妃說了一番,慧妃點頭一笑,起身更衣梳妝。

  不多會皇帝果然來了,慧妃攜著六皇子夏見沛忙上前迎駕行參拜之禮。

  皇帝笑著抬手道:「慧妃不必多禮,起來吧!」說著又親手攜了六皇子的手一道坐下,順口笑問道:「沛兒功課如何?師父今兒都教了什麼?」

  六皇子一聽皇帝問這個,便忙恭聲答道:「回父皇,師父講了《春秋》『祁奚舉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