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除了他,計侯爺也想不出來更合適的人選,更主要的是,他不願意西南軍落到計家以外的人手中。瞅了一眼這眉飛色舞眼睛發亮的兒子,計侯爺心裡暗嘆,強忍著心中的反感,耐心的點撥,反覆交代他到了軍中一定要多聽幾位老將的意見,切不可自作主張。
計世瀾見父親這話擺明是答應了自己的請求心中甚喜,無論他說什麼都是忙不迭滿口的點頭答應,計侯爺見了心中就是一涼——他知道他壓根沒有真正聽進去!
「對南邊的戰爭,沒有人比父親更有發言權了,還請父親明日早朝上替孩兒好言幾句。這是咱們計家的機會,斷斷不能落入旁人手中!」計世瀾慷慨請呈。
計侯爺漫不經心點點頭,正欲開口,書房的門「哐啷」一聲被人從外邊推開,計夫人一陣風衝進來氣急敗壞道:「萬萬不行,我不同意!世瀾不能出征!」
計氏父子俱是一怔,計侯爺蹙了蹙眉沒開腔。
計世瀾好不容易說得父親點頭,哪兒肯讓母親破壞了好事,幾步上前急道:「娘,您這是什麼話!」
計夫人含淚顫聲道:「總之,你不能去。戰場上刀劍無眼,南越不比那些野蠻部族,那蓮妃母子把持多年,勢力定然不弱,你若是萬一有點兒三長兩短,那可怎麼辦!」
計侯爺嘴角抽了抽,無聲冷笑,看著他們母子爭執。
計世瀾頓時放心,更是不服,哼了一聲傲然道:「南越再厲害也不過番外小邦,兵力再強焉能跟我大夏相比?何況王世子又在咱們這兒,那蓮妃母子乃是叛逆,定然不得民心。這一路殺去,必定勢如破竹!娘,這是兒子揚名立萬的大好機會,難不成白白便宜了旁人!」
「這話倒是有幾分道理。」計侯爺心中稍定,這一晚上計世瀾所言,只有蓮妃母子不得民心這句話他聽了還有兩分順耳。
「有什麼道理!」計夫人拉著計世瀾的袖子,含淚汪汪道:「世瀾,你如今尚無子嗣,那南越時萬萬去不得的!」
計世瀾聽了這話如同馬蜂蟄了一下差點跳起來。「娘,」計世瀾心中惱怒,脫口道:「當年爹出征,不是也無子嗣嗎!娘當初是什麼態度,如今又是什麼態度!」
「你——」計夫人沒料到兒子會說出這種話來,一時惱羞且窘。
計世瀾話既出口方回過神來,也懊惱不已。
「你娘這也是擔心你,世瀾,你怎麼能這麼跟她說話呢!」計侯爺淡淡開口,聽在計夫人耳中,只覺得語氣中帶著濃濃的譏誚與嘲諷。
新婚丈夫出征,她半絲兒猶豫都沒有,反而積極鼓動;如今兒子欲出征,她卻百般的阻撓不許,也難怪計侯爺心中不虞。
計夫人心中的羞窘一現而散,暗自冷笑,一個心裡壓根沒有自己的丈夫如何有兒子重要?她這麼做,本也沒錯!
「如今我年紀老了,比不得年輕那時,我經不起什麼打擊了!世瀾,就當是娘求你了,好嗎?」計夫人含著淚,滿面的哀傷。
見兒子不語,計夫人忙又道:「橫豎以後機會還有的是,你如今年紀還輕,再多歷練幾年也不遲!」
計世瀾咬咬牙,斷然道:「不行!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娘,你不知道我等了多久才等到這一天,你非但不為我高興,還百般阻撓,莫非在你眼裡,你兒子就那麼沒用?」
計夫人瞠目結舌,急道:「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就你這麼一個兒子,你總得為我想想吧!」
計世瀾揚眉哼道:「不就是子嗣嗎?娘你可別忘了,邵姨娘肚子裡的孩子是怎麼沒的!」
計夫人的心頓時如同挨了重重一擊,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邵琬清那個賤人,懷了孕卻自作聰明隱瞞著不吭聲,她不過看不慣她那輕浮的賤樣小小的懲戒了她一下,哪成想孩子就這麼沒了!那是個男胎,她心裡也不知是惋惜還是慶幸……
「朝堂之事,夫人就不必操心了。」計侯爺淡淡道:「這事也不是我們關起門來就能決定,還得看皇上的意思!」
計世瀾立刻用一種熱辣辣的目光望向父親,計侯爺只作不見。
計夫人渾身像被抽空了力氣,晃了晃,轉身默默的離去。
她賈麗君要阻止的事,還沒有阻止不了的。不是還有宮裡的皇后嗎……
次日,計夫人一早便進宮求見皇后。她這個時候求見,皇后心裡多多少少也猜到幾分,略微沉吟,便命傳見。
「表妹今兒怎麼得空,本宮正想個人說說話呢!」皇后笑道。
計夫人三步兩步上前,跪在皇后面前含淚道:「娘娘,臣妾也是沒有法子了,只有娘娘可幫臣妾,求娘娘為臣妾做主啊!」
皇后吃了一驚,忙俯身親自挽住了計夫人起來:「表妹這是怎麼了?誰這麼大膽敢欺負你?」
皇后說著目光往柴姑姑那一瞟,柴姑姑會意,無聲屈膝,將伺候的宮女太監們都領了下去,輕輕將殿門掩上。
「咱們表姐妹不用那麼多禮,快坐下說。」皇后一邊勸慰一邊暗暗打量計夫人,見她面上雖然薄施脂粉,仍遮掩不住那一份蒼白的憔悴,眼眶也有些腫,顯然是大大哭過一場。皇后心中暗暗詫異。
計夫人依言坐下,以帕拭淚,先是向皇后陪了罪,隨後便將自己的意思委婉的向皇后說明了,一邊悄悄去觀察皇后的臉色。
皇后聽畢,眸底瞬間閃過一絲不快。這事不光計夫人一家關心,皇后和太子等也很關心。皇后的意思和太子、計世瀾一樣,此次領兵人選由計世瀾出任最好不過,不想計夫人卻如此鼠目寸光。
皇后心裡不快,面上卻滴水不漏,身子往前傾了傾,親切的向計夫人笑道:「我當是什麼事,倒嚇了我好一跳!表妹其實多慮了,世瀾這樣的身份,領的又是計家世代掌控的西南軍,又是主帥,本宮說句不好聽的,咱們大夏開國以來,征討逆賊無數次,哪一次有過主帥出事的?你呀,是關心則亂!」
計夫人讓皇后這話說的微微的垂下了頭,面上露出點不好意思的神情,輕輕點頭柔聲道:「娘娘所言甚是,可臣妾這個做母親的,總不能釋懷!」計夫人輕嘆一聲,緩緩抬頭望著皇后幽幽道:「娘娘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因為臣妾一時忍無可忍,管教了世瀾屋裡的邵姨娘一下,不想那邵姨娘有孕在身,孩子就這麼掉了,還是個男胎……這可是世瀾的頭一個孩子,臣妾心裡十分不安,如今聽說世瀾又要出征,臣妾怎麼能不多想!這要是萬一有個什麼事,臣妾豈不是成了計家的罪人,這輩子也不能安心!論理臣妾不該拿這事來煩勞娘娘,倘若如同十多年前那次,非世瀾不可,臣妾也斷斷不會說這些,可是這一次,分明有更好的人選,臣妾少不得求娘娘的體恤恩典了!」
別的皇后亦不甚在意,可是聽到這「分明有更好的人選」皇后的眼睛分明亮了一亮。她知道自己這個表妹素來足智多謀,她這麼說定有她的道理,當下便道:「有更合適的人選?表妹指的是——」
計夫人斂了斂神,溫和的目光迎向皇后,輕輕的吐出三個字:「定郡王。」
皇后眼皮一跳心中吃了一驚,不虞道:「定郡王?你是說二皇子夏見澤?」
「對,就是他。」計夫人點點頭,胸有成竹。
皇后眨了眨眼睛,偏頭沉思,片刻笑道:「本宮倒不太懂了,怎麼定郡王反倒是更好的人選?」
西南軍一向來掌控在計家手中,皇后認為計夫人不舍計世瀾出征,多半會推薦她的娘家賈家的兄弟親戚,不料卻推薦了定郡王。這就太令人不解了!
計夫人不慌不忙,望著皇后道:「娘娘可覺得,定郡王這一二年有什麼變化不曾?」
皇后目光閃了閃,不以為意笑道:「變化?倒不曾看出來!」封了郡王,這是到了年紀必有之事,領了九城兵馬司的差事,也不過是個小小的一區統領,連正經的正六品都算不上!如果這些也算是變化的話,也就這些了。
計夫人說道:「定郡王雖然只是區區其中之一的統領,可是他的身份擺在那裡,誰又敢當真把他當做一個小統領看待了?娘娘,太子爺連軍隊的邊都摸不著,可是定郡王不聲不響就進了九城兵馬司呀!九城兵馬司有實打實的三萬人馬,關鍵時刻完全可以掌控整個上京的局勢。」
皇后一凜,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細細想來,計夫人所言不錯,九城兵馬司的實力擺在那裡,而定郡王也實實在在的就在九城兵馬司中任職!若說這裡頭真的沒點別的意思,皇后也不信。
她突然又想到,自己藉由內務府安插在定郡王府的得用人如今已被定郡王清除得只余寥寥一二;雖然這事自有契機,但定郡王能借著契機下手下得這麼准,沒點真本事卻也不能。皇后突然想到這剩下的寥寥幾人這麼久就沒給她捎過什麼真正有用的消息,沒準這幾人根本就是定郡王有意留著迷惑她用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