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分辨道:「可是兒臣的人回來說,大夫說了,那根本就不是摔的,還有跟去的四個奴才也說——」
「那大夫親眼看見了?」
「……沒有。」
「那四個奴才親眼看見了?」
太子動了動嘴,不吭聲。
皇后冷笑,說道:「怎麼不說話了?若是那四個奴才親眼看見卻不上前阻攔,這是失職,該拖下去打死;若是沒看見在這兒胡說八道挑撥是非,也該拖下去打死!簡二老爺、簡二夫人糊塗,你也跟著他們起鬨?你把我這話帶回去給他們,我懶得跟他們說,見了就叫人生氣!」
太子愣住了,不甘道:「母后,這,這是不是有點兒過了!簡家那可是您的娘家、我這個太子的外祖家,不看僧面看佛面,甄鈺她這麼做分明就是在打您的臉和兒子的臉!這口氣母后咽得下去兒子也咽不下去!枉母后您口口聲聲誇讚甄鈺,說她聰慧大度,這就是聰慧大度的人做出來的事!」
「住口!」皇后只覺得氣血一陣陣往上翻湧,胸腔憋悶得一陣難受!太子說的這些她何嘗沒有想到?何嘗沒有芥蒂?可是怪什麼?還不是怪娘家人不爭氣!簡瞻榮是什麼德性她豈有不知?上次他調戲甄鈺被教訓了一頓,自己不吭聲,還以為他得到教訓了,不料卻是變本加厲!事情是他挑起的頭,吃了虧還能怨誰?還不是怨他自己!
這事若是自己要出頭為他做主,這個主該怎麼做?又能怎麼做?難不成命令甄家賠禮道歉?這分明是簡家站不住腳,這麼做了豈不是白白落人口實?或者說,賭氣硬要將甄鈺許配給簡瞻榮?別說自己捨不得,甄老爺和甄夫人也是絕對不肯的!即便他們不得不忍氣吞聲答應了,甄鈺是個外柔內剛的,又怎麼肯乖乖聽話?
所以,這件事只能就這麼算了!
簡瞻榮那沒出息的一口咬定是自己摔跤,反倒省了許多事!
「簡瞻榮年紀也不小了,成天也不幹個正經事,你叫人去給你二舅舅遞個話,等他的傷養好了,讓他們送他去京畿不拘哪一處軍營里歷練歷練去吧!聽好了,是去歷練,不是去作威作福!」
「還不下去!」皇后見太子還心有不甘磨磨蹭蹭不由一聲大喝,太子嚇了一跳,慌忙拱手垂頭應「是」,瞧了皇后一眼,轉身退了出去。
「唉!」皇后長嘆一聲,抬手扶了扶額,疲憊的向柴姑姑道:「他們這是,要氣死我!怎麼一點兒也不明白我的苦心呢!」
柴姑姑忙替皇后輕輕捶捏後頸肩背,她知道皇后說的是簡家人,卻又不便附和著皇后說皇后娘家的不是,於是陪笑道:「娘娘消消氣,二舅爺、二舅夫人這也是心疼兒子一下子急了才會如此!」
「哼!」皇后不屑,說道:「這事若沒有我爹默許,他們哪兒能夠上太子那裡去說三道四?沒想到,爹也不知我這番苦心!」
柴姑姑陪笑道:「簡閣老政務繁忙,後宮後宅之事不甚了解也是有的,娘娘下回細細說了,也就好了!」
皇后不覺笑了,感嘆道:「虧得本宮身邊還有一個你!不然,還有誰理解本宮呢!」
柴姑姑陪笑了笑:「娘娘待奴婢恩德厚重,能夠伺候在娘娘身邊,對娘娘盡忠,這也是奴婢的福氣!」
皇后笑笑,順勢往榻上靠了靠,抬手道:「你下去吧,本宮想單獨靜一靜。」
柴姑姑屈膝行禮,垂首倒退著出去了。
皇后緊抿著唇,胸膈中溢滿鬱氣,越想越是添火。
自己做這麼多,還不是為了簡家?不想娘家人竟如此的不省事!旁人尚且罷了,連爹也如此沒成見!
裕太后娘家當年何嘗不是權傾朝野、一手遮天,可是結果呢?裕太后死了之後,他們虞家又蹦躂了多久?還不是被簡家取而代之了!
可是同樣的道理,將來自己百年之後,登基的是太子,坐上皇后寶座的是太子妃,耳邊風吹得多了,太子哪裡還記得外祖家?周家那邊,又何嘗不會懷著別樣心思?
她之所以千方百計想要將甄鈺送進東宮,一來是看重她可以幫到太子;這二來,也是為了簡家著想。
甄老爺兄弟雖然都是朝之重臣,但甄家根基卻淺,將來也掀不起什麼風浪。甄鈺將來做了娘娘,只要自己安排得當,讓簡家和甄鈺連上線,便足以同太子妃及其娘家抗衡。
太子妃占了正宮之位,但不如甄鈺聰慧;甄鈺比太子妃聰慧,在地位上卻又輸了她一籌;只要甄鈺不傻,就該知道外援有多麼重要,斷斷不會拂了自己的好意。
如此一來,有甄鈺照拂,簡家便可保住現在的富貴權勢;而太子妃有她制衡,也翻不起多大的風浪;反過來,太子妃也同樣在制衡她;這樣,對皇帝來說,他也不會一邊倒的受制於朝臣。
自己不知費了多少心血才琢磨出這一個既可保住娘家平安富貴、又可保住皇兒不受人掣肘的萬全之策!
否則,即便太子妃是皇帝欽點的又如何?她想要設法廢了她簡直太容易不過。她看中的就是她的一大堆缺點,這樣的人,更好掌控,對朝臣也沒多大的吸引力!
而挑中甄鈺作為掣肘的最佳人選,那也是經過無數次考驗觀察與推敲的,不料娘家人竟好死不死的拖她的後退、拆她的台,讓她怎麼不氣憤心傷?
甄鈺如今同簡家已經起了芥蒂,女孩兒家的名聲何等重要,簡瞻榮如此欺負人,甄鈺不把他恨死才怪,將來甄、簡兩家還能夠毫無嫌隙的結合在一起嗎?可惜簡家又沒有適合甄家公子婚配的對象,而要再找一個如同甄鈺這麼合適的人選,一時之間又哪裡找去?
皇后重重的嘆了口氣,事已至此,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此事在皇后發怒的高壓下,就這麼無聲無息的過去了。太子妃雖然頗有不甘,卻也不甘去捋皇后的逆鱗宣揚這件事。甄老爺見此事簡家沒有半點兒問責的架勢,也就完全相信了女兒那番話,將此事拋過。只有簡瞻榮倒了霉,養好了傷之後就被簡閣老做主,扔到了京畿右衛營里「鍛鍊」去了。
甄鈺和丁睿再次見面,是在半個月之後。
丁睿告訴她,他與方澤已經商量好了,先想法子從賈家那裡入手,看看能否找到一些蛛絲馬跡。只是,賈家也是經營了好幾輩的豪門大族,想要從中探出點什麼不是一時半會能夠做得到的。甄鈺亦知此事不易,反倒勸丁睿不必著急。
甄鈺又問起忠勇侯府計夫人的動靜。丁睿笑著說道:「據邵琬清說,計侯爺如今雖然上朝,不過跟從前比清閒了許多,回府很早,想必是不大管事了。他現在正在打算寫一部兵書。計夫人自計世瀾得封世子之後,便將目光盯向了西北的計世宜。」
西北那邊今年開春又打了一仗,如今才剛剛結束,捷報傳到上京,又是只有皇帝一個人看到了立功的人員名單,也難怪計夫人要坐不住了。若是計世宜立了功,可不一下子就把計世瀾給比下去了?雖然這動搖不了計世瀾世子的地位,但說出去卻也讓計世瀾面上無光,她計夫人自然也就尷尬。
「這麼說,計侯爺如今過得還好吧?」甄鈺眼睛一亮忙問道。
丁睿心中暗嘆,知道她是牽掛,便笑著同她說了許多從邵琬清那兒問來的計侯爺的事。甄鈺聽了,面上的笑容也多了些,忽見丁睿用這樣的眼神望著自己,頓時覺得有些訕訕,目光閃了閃,吱唔著笑道:「這些事,你怎麼會知道得這樣清楚?莫不是特意說來哄我的吧?」
丁睿淡淡一笑,說道:「邵琬清如今可著勁的巴結我,她不會騙我。何況,她覺得我打聽計侯爺的事是想要巴結討好計侯爺,我如此熱衷功名利祿,跟她極有共同語言,她高興還來不及呢,就更不會騙我了!甄鈺,你喜歡聽這些,以後我多打聽了說給你聽。」
甄鈺目光又黯了下來,低聲說道:「丁睿,他搞成這樣都是我害的。我,我是不是太歹毒了?」
丁睿搖搖頭,說道:「這不關你的事。你也是被假象蒙蔽了雙眼,只是一心為你娘報仇,這不能怪你。至於南疆的戰爭,更非你所能掌控,要怪,那也該怪簡家的人一心爭權奪勢,拿國家大事當兒戲攪合。」
甄鈺嘆道:「可我早該想到的,他,他對邵琬清那麼好,我,我就該想到的……」
「甄鈺,別這麼說!」丁睿苦笑道:「好歹他還活著,可是邵姨和寶兒卻不在了!凡事有因必有果,他種下的因,理應承擔相應的果,如果他當年多派一撥人問一問、尋一尋,也許就沒有後來那麼多事了!」
甄鈺身子一震,忍不住抬起頭悠悠的瞧了丁睿一眼,心裡有些怔怔:凡事有因必有果,也不知今日之因,他日又會結出什麼果?
謝謝雲之彩水中月和龍舞O(∩_∩)O~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