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侯爺沒說信也沒說不信,卻沒有再繼續問,只是沉著臉出神。
如邵琬清所預料的一樣,如今對於她的話,計侯爺絕對不會再輕易相信——除非他是個傻子!
「我會派人去柳河鎮查證,這些日子,你和你——爹先暫時住在侯府。」計侯爺緩緩開口,盯著她一字一字說道:「如果你所言屬實,看在心萍和寶兒的份上,我不會要你們性命,只要你們遠遠的滾出上京,此事作罷!如果,有半個字不實,哼,你一定會後悔說了謊話!」
邵琬清慌忙磕頭,信誓旦旦道:「事已至此,民女絕不敢欺瞞侯爺!侯爺儘管去取證便是!民女謝侯爺開恩,謝侯爺開恩!」
計侯爺哼了一聲,瞅著她說道:「此時謝恩還為時尚早!去吧!」
邵琬清不敢多言,低低應了聲「是」,弓著身子隨著領路的下人去了。
計侯爺無力的仰靠在椅子上,一夜無眠。
同樣一夜無眠的,還有計老太太和計夫人。計老太太是為了計家的名聲提心弔膽,煩躁不安,計夫人卻是心存疑慮,多有不安。邵有德早不早晚不晚,偏偏這個時候到了上京,偏偏這麼湊巧在大街上揪住了邵琬清,她總覺得不是巧合那麼簡單,可是又找不出來哪裡不對!據邵有德說,那幾個搭夥上京的商人在幾天前早已販好了貨物離開了上京,他也不清楚他們到底是哪裡人?要到哪裡去!這就更透著古怪!
不過,想必她那好丈夫,這會兒定是在那兒為了邵心萍母女傷心欲絕吧?等到想到這些疑點,怕是黃花菜都涼了!計夫人自嘲的搖了搖頭,此事丟臉的又不是她,她操個什麼心,沒準,還招人家的疑呢!
不出三天,整個上京上流社會中都知曉了此事,眾人皆驚,無不瞠目結舌。驚過之後,有幸災樂禍的,有撫掌嘆息的,有但笑不語的,也有個別心思敏銳的,已在琢磨著如何將此事加以利用,從中攫取利益最大化,趁機打擊政敵。
甄鈺自然也知道了此事。邵有德是她命白延曲安排進京的,那一場偶遇則完完全全出自她的手筆!就不知丟了這個臉面,計侯爺和忠勇侯府接下來會怎麼做了!無論怎麼做,都註定是個笑話!
沒過幾天,就連深居簡出不太出門的壽陽太妃也知道了此事,壽陽太妃深為納罕,雖然她不如侯府首當其衝,面子上也有些掛不住,心底更是暗惱忠勇侯府不會辦事,若沒有他們錯辦在前,怎麼會連帶著她也失了臉面!
壽陽太妃沉吟斟酌再三,便派人向忠勇侯府下了一份帖子,她要親自見見邵琬清和邵有德。
邵琬清和邵有德自那日之後,便被計侯爺單獨囚禁在侯府西邊一處偏僻的小院中,派了他的心腹日夜看守。回了老太太之後下令,沒有他的允許,府上任何人都不許去見她們父女。弄得計子茜恨恨不甘不已,計夫人在探知有侯爺心腹匆匆出京的消息後,冷冷笑了兩聲。
邵琬清和邵有德被帶到壽陽王府,也是在一處花廳相見。當中一座十二扇的紫檀邊框底座美人簪花屏風將花廳一分為二,邵有德跪在屏風外的地毯上,邵琬清則跪在屏風內壽陽太妃面前。
邵琬清喚了一聲「太妃娘娘」便忍不住垂頭嗚嗚咽咽的低泣起來,壽陽太妃見她不過數日未見,卻完完全全變了個人似的也不由心中惻然,一想到她的欺騙又忍不住氣不打一處來,抿著唇淡淡的瞧著她不說話。
「太妃娘娘……」邵琬清含淚哭泣,一聲聲一句句訴得人柔腸百結,她和邵有德在王府足足呆了兩個時辰方才離去。
末了,壽陽太妃輕輕一嘆,向身邊的蘭嬤嬤嘆道:「這孩子雖是糊塗,可也是個心腸好的。心萍和寶兒都已經死了,不管怎麼樣,她是她們嫡親的親人,我就再幫她一回吧!也算是報答了當初心萍相救源兒的恩情了!」
蘭嬤嬤陪著笑輕輕應了聲「是」,想了想又試探著道:「其實,這事太妃根本不必再理論。這事兒,說起來真正是——」蘭嬤嬤說著又閉了嘴,實在是她也不知該怎麼形容這一件烏龍!竟是比那書上的還要離奇,一個鄉下的小小女子,竟有這等冒名頂替的膽量,雖說事出有因,可終究——不是人人都敢做的!
「呵呵!」壽陽太妃溫和的笑了笑,抬手輕輕理了理鬢角的碎發,微仰了仰頭,說道:「就當,是給源兒積積福吧!況且,她們都是邵家的人,幫她一次也算是人之常情!」
「還是太妃心慈,想得周全。」蘭嬤嬤就笑著說了一聲。太妃說的對,這件事在王府這邊的情況與在忠勇侯府的還不一樣,太妃表現的大度些,人們只會贊,不會嘲,不比忠勇侯府。
「你記得準備些禮物,不必太好,也不能太小氣寒酸,回頭派人送到忠勇侯府去給邵琬清,就說邵心萍姑娘已經不在,這一份禮便由她收下,別的,什麼也不必多說。」壽陽太妃交代道。
「是,太妃。」蘭嬤嬤屈膝應了一聲。
壽陽太妃眼神黯了黯,至於忠勇侯府會將邵琬清父女怎麼樣,就不是她該管的了。
收到壽陽太妃的禮物,邵琬清父女又驚又喜又得意,兩人均認為,這是太妃在為他們做主!有了太妃這份表示,忠勇侯府就不能不有所忌諱,他們平安離開的可能性又大了一點!
而且,有了這些價值不菲的禮物,哪怕他們身無分文被趕出侯府,生活也不會立即陷入困境。
邵有德心有餘悸,忍不住向女兒笑著嘀咕了一聲:「閨女,這一次,你可不能再扔下爹一個人跑了!」
邵琬清厭惡的瞥了他一眼,哼了一聲扭臉走開了。不知為何,聽到他口口聲聲自稱「爹」,她的心裡極度的不舒服!她的爹,竟然是這種人!
邵有德如今是越發的怕她,見她不搭理自己也不敢說什麼,搓著手訕訕的笑了笑,心裡卻打定主意,這一回一定要睜大眼睛保持警惕,絕不讓她甩了自己!
邵琬清以為自己本來要在這荒涼破敗的小院裡過上一兩個月才會等來下一步的進展,不料,從壽陽太妃那兒回來才四五天的功夫,計侯爺身邊的東來便過來傳話:他們可以離開上京了!離開了以後,永遠不能再回來。
驚喜之餘邵琬清心裡閃過一抹失落,邵有德則是喜出望外——終於不用提心弔膽著是否會挨一刀了!
「東來,能不能通報侯爺一聲,我,我想去跟侯爺道個別。」邵琬清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開口請求。
邵琬清從前仗著便宜爹寵愛,並不注意結交上下左右的關係,因此這整個侯府中,除了計侯爺幾乎沒有一個人喜歡她的。這會子她落魄了,又是因為這種原因,眾人心中只有高興鄙視的份,誰會搭理她?
東來聽了便似笑非笑的瞟了她一眼,笑道:「我說邵姑娘,有的走你還是趕緊走吧!侯爺是什麼人?哪兒有那麼多時間聽你道別呀!再說了,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有這個心思?這人啊,還是得認清自個是什麼東西的好,不然說出來的話,不但令人覺得可笑,且也荒唐!」
邵琬清臉上一熱不由暗怒,卻只能生生的忍下這口氣。今非昔比,她已經不是侯府的大小姐了,人家憑什麼要賣她的面子!
「那麼勞煩你轉告侯爺一聲——」想到將來再也見不到這個「爹」,邵琬清的心裡仍然沉甸甸的。
「你倒是走是不走?」東來不耐煩的瞪著她喝道,心中甚是不屑:都這種時候了,還在這兒惺惺作態,呸,她也配!
「走走走,我們馬上走!嘿嘿,有勞小哥,有勞小哥!」邵有德見東來變臉嚇得不得了,忙滿臉堆笑向著東來點頭哈腰,一手扯了扯邵琬清的衣袖。
邵琬清毫不猶豫拍開他的手,咬了咬唇終於認命。
「哎,」東來努了努嘴,說道:「壽陽太妃送來的禮物你們自個搬走,侯府可沒處放你們的東西!還有,我們侯爺仁慈,這是一百兩銀票,你們拿去吧!從今以後與侯府再無瓜葛!」
「喲,呵呵,謝謝侯爺,謝謝侯爺!」邵有德笑得一張老臉堆滿了皺紋,搓著手便欲接過銀票。冷不防邵琬清飛快抬手,將銀票從東來手中抽了去,揣進自己的兜里,轉身抱住了一個裝了一套鑲寶石的赤金頭面的盒子,兩匹包裝好的西番蓮花花大文錦,眼皮子也不抬向邵有德道:「你把那兩個古董盒子抱上,抱好別摔了!」
將來的日子還很長,她不得不做打算,哼,銀子只有抓在自己手裡才最實在,雖然這區區一百兩不久前她還不屑一顧!
邵有德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哎」了一聲,乖乖抱起了兩個裝著瓷器瓶子的盒子。
東來嘴角翹了翹,轉身懶洋洋道:「走罷!別看了!」這種貨色,怎麼可能是侯爺的種!東來在心底嗤笑。
謝謝Sunflower889、獵頭人、ci熹還有班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