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甄姑娘嫌棄本宮的步搖?」太子妃見甄鈺站在那裡發怔,既未上前,也未下跪謝恩,不由得微眯了眼瞧向她。
甄鈺當然不會接受這支步搖,可眼下情形似乎已容不得她多想!
尋思著正要上前找個藉口,卻聞得福清公主小嘴一撅,又「哼」了一聲,同時嬌蠻的拉住了甄鈺的胳膊。
太子妃的心隨著福清公主的動作又是一沉,另一隻掩在袖中的手突的緊了緊。
「小公主,這是太子妃娘娘賞給甄姑娘代表歉意的禮物,小公主為何要攔著甄姑娘呢!」簡姑娘笑得親切,卻是把甄鈺遲疑的原因都推到了福清公主身上。
「甄姐姐才不喜歡鯉魚步搖呢!皇嫂還是留著賞給別人吧!」福清公主口齒清楚,一字一字說的理直氣壯,說著望著甄鈺眨了眨眼,問道:「甄姐姐,我說的對不對啊?前些日子在母后那裡,母后那支鯉魚步搖更好看,甄姐姐也沒要,甄姐姐不喜歡鯉魚步搖!」
太子妃一陣眩暈,差點要癱坐在椅子上,背後冷汗涔涔直冒。福清公主說這番話聽起來不甚清晰明了,但誰都是個人精,有什麼聽不出來的?太子妃甚至已經感覺到,眾人望向她頭上那支璀璨無比、珍貴無雙的步搖眼神都已經變了!仿佛在譏誚:那是別人不要的,皇后才賞給了她……她當成寶貝拿來炫耀的,是別人看不上的東西……
太子妃臉色極其難看,胸膈隱隱作痛,同時亦羞怒交加。福清公主的話,也令她同時茅塞頓開,難怪皇后特意吩咐,命她當眾將這支鯉魚步搖贈給甄鈺,難怪……
好在,福清公主本性單純,並未往別的地方想,只是說了這麼幾句在外人看來似是而非的話。
甄鈺趁勢上前,向太子妃屈膝施了一禮,說道:「太子妃娘娘厚愛,臣女本不敢辭,可是這步搖太貴重了,又是太子妃娘娘心愛之物,臣女不敢奪人所愛。」
太子妃的目光緊緊的盯著她,似要把她看出一個窟窿來。良久,太子妃緩緩點頭,灼灼的目光仍是一眨不眨盯著她,微笑著一字一字道:「不奪人所愛,的確是君子品性。甄姑娘真乃君子!但願姑娘能當一輩子的君子。」
甄鈺心頭一松,遂笑道:「臣女恭聆太子妃教導,必不辜負太子妃厚望!」
太子妃笑了笑,將那步搖仍舊擱回了盒中,命蘭芳收好。
眾人面面相覷,完全不知太子妃和甄鈺方才打的是什麼機鋒,就連福清公主,也是望望太子妃,望望甄鈺,一臉的懵懂。大家只知道,太子妃的心情,似乎突然之間愉悅了許多。
數經波折,今日一宴最終以賓主盡歡而結束。至於結束之後太子妃怎樣跟皇后交代,就不是甄鈺所操心的了。
皇后聽了太子妃回稟此事後,怔了半響,不甚在意那步搖有沒有送出去,反而甚是詳細問了福清公主的一言一行,然後淡淡笑了笑,就擺擺手命太子妃退下了。太子妃禮物沒送出去,本來已經做好挨罵的準備了,皇后這麼輕易放過了她,反倒令她有些不知所措,呆在那裡等到柴姑姑提醒,方才如夢初醒的退了下去,暗中擦了把汗。
而當日,離開東宮一直到上馬車,甄鈺都沒有瞧計子清一眼,計子清幾次三番想要湊上來說話,都被萱娘或者秋心擋住了。瞧著甄府的馬車漸行漸遠,計子清恨恨的跺了跺腳。卻不知前邊的馬車裡,甄鈺的眼底划過一抹凌厲的快意。
撒了這麼久的網,終於要收起來了!
借著今日東宮赴宴的機會,甄鈺命秋心趁人不備將夏瑩潔的玉佩淺淺的塞入計子清的身上,後來趁著人群挨蹭之際又施了點手腳,將計子清拉下了水。
算計計子清是手段,卻不是目的,目的是趁機在眾人面前與她劃清界限。
甄鈺太了解計子清的脾性了,這段時間她有意無意的疏遠,早已習慣了被她崇拜著、捧著、稱讚著、討好著的計子清必定心中不快;而今日,就在她的眼前,她故意與萱娘、福清公主表現得甚是親密,卻依然對她淡然疏離,計子清那種占有欲極強且又蠻橫霸道之人,能夠受得了才怪!果然,她原本就一肚子的不快,在玉佩事件之後,她沒有如同以往那樣站在她那邊幫她解圍、反而說起了明顯偏向對方的「公道話」之後,計子清一腔的妒意、酸意、怒意頓時被激得爆發了出來,當場衝著她說了那些尖酸刻薄的話,還眾目睽睽之下將她推得跌倒在地!
換做任何兩位姑娘之間,這交情也應該到了頭了。從此之後,但凡她計子清的任何事情,都將與甄鈺無關。
做戲做足,因此,便是回程的馬車上甄敏明里暗裡的譏諷甄鈺,譏諷她交友不慎,嘲弄她認人不明,她也一聲不吭的別過頭往旁邊避開了去,相當於默認了甄敏的話。
秋心瞧著她,卻是暗暗鬆了口氣,同時又有些不安。無論是她先前不惜血本、幾乎沒有底線的交好計子清還是如今一步一步的同計子清劃清界限,秋心都覺得其中別有內情。她好像在做一件任何人都不知道也不打算告訴任何人的事,而她百般琢磨,也不知他這麼做究竟是為何。
計子清那邊也是鬱悶沮喪得不得了,回想起在東宮自己對甄鈺的態度和舉止言語,她後悔極了!她本來就是個眼空心大的冒牌貨,上京貴女中除了甄鈺根本沒有人瞧得上她。而甄鈺從前對她實在是太好了,因為甄鈺的關係,福清公主、萱娘等對她也勉強不錯,她洋洋自得,認為自己已經融入了這個圈子,如今才發現,這一切的基礎其實都源於甄鈺!她與甄鈺翻了臉,也就等於與這個圈子脫了勾。除了甄鈺,她在其中沒有任何一個能夠說得上幾句話的人,如今,連甄鈺也失去了!
計子清這邊既悔且惱,計子茜見了卻是十分暢快。在府上有爹娘壓著,她已經不敢找計子清的麻煩,在外頭有甄鈺罩著,她同樣也沒法輕易讓計子清出醜。如今可好了,只要沒了甄鈺這個外院,計子清以後再參加什麼宴會,就等著怎麼丟人現眼怎麼來吧!
計子茜越想越暢快,剛下了馬車,瞥見計子清懊喪的表情,計子茜忍不住出言譏諷了幾句,一字一字皆一針見血的踩著計子清的痛處。
計子清聞言大怒,恨恨的瞪著計子茜,計子茜不甘示弱回瞪過去,輕蔑一笑,優雅轉身便欲離去。
計子清此刻心情糟糕之極,哪兒受得了計子茜這麼撩撥?非但受不了,今日所積壓在心中的怒火反而「蹭」的一下全部爆發了出來。她忍無可忍,一陣風衝到計子茜面前,抬手就狠狠掀了她一巴掌,指著她破口大罵。
計子茜呆住了,「哇」的大哭起來,張揚著雙手瘋狂的向著計子清扑打過去,邊哭邊罵。計子清不甘示弱,立刻還手與她對打起來,連珠炮罵得計子茜面紅耳赤,尖叫著只恨不得撕碎了她。
姐妹倆毫無形象的廝打撲抓纏在一起,一旁的丫鬟婆子們都愣住了,睜大著眼直瞪瞪的瞅了好一陣,才驚叫一聲,一邊叫人跑去請計夫人,一邊忙衝上前去欲將兩人拉開。
只是兩人此時都使出了渾身的勁,勢頭所向披靡,相互揪著頭髮衣裳、又踢又咬又罵,一時之間那裡分得開了!丫鬟婆子們情不自禁被她們氣勢所攝,又怕殃及池魚,又怕不留神為她們所傷,一個個張揚著雙手急得在旁邊團團轉,嘴裡震天的嚷嚷著勸著,卻沒有一個敢上前去拉扯她們的。
計子茜年紀小,又不比計子清是身經百戰經驗豐富的,沒多會便處了下風,插著金釵的漂亮髮髻早被計子清抓得披頭散髮,金釵、花鈿也掉了一地,哭得悽慘無比。她身邊伺候的媽媽、丫頭見了,嚷一聲「了不得!」慌忙硬著頭皮沖了上去,拼著受傷也不能再讓計子茜挨打了,不然,等會兒計夫人來了,她們一個都討不了好!
「都給我住手!」計夫人帶著江媽媽、薄荷、紫蘇等趕過來時,看到這一幕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
混亂的打鬥戛然而止,計子茜一得放鬆,只覺得臉上、頭上、胳膊上、身上到處都是火辣辣的痛,她尖叫一聲,又往計子清身上撲了過去。計子清冷冷一笑後退一步偏身側開,當著計夫人的面「啪!」的抬手又給了計子茜一個清脆響亮的耳光。
「你們都是死人嗎!還不把二姑娘給我拉開!」計夫人心痛且怒,揚聲大喝。
丫鬟婆子們如夢初醒,慌忙強行將鬧騰不堪的計子茜拉了開去。計子清這當著計夫人面的一耳光,把她們一個二個都掀得愣住了。
眼角餘光瞥見滿臉是淚,披頭散髮,衣裳凌亂,臉上還有好幾道鮮紅血痕的女兒,計夫人的手緊緊的攥著,呼吸也不受控制的急促起來,胸膛一起一伏的。
「你們是怎麼當差的!」計夫人先不理會打架的兩人,冷厲的目光掃過跟隨她們的丫鬟婆子,如一道道利劍。
「奴婢該死!」丫鬟婆子們被計夫人目光觸及,無不心驚膽戰、腿腳發軟,齊齊跪了下去,磕頭伏地瑟瑟發抖。
「的確該死!」計夫人冷聲道:「你們是怎麼伺候的?主子還小不懂事,你們也不懂事不成?就由著她們這般胡鬧?這裡是忠勇侯府,不是東邊頭的菜市場!你們不要臉侯府還要呢!這事若是傳了出去,這侯府的臉面可往哪兒放?大姑娘這一二年就要議親的,若是外人知曉了此事,你們豈不是害了大姑娘一生!等會兒你們一個二個自己到林婆子那裡領板子去,每人三十大板,回頭再革半年的月錢!下次又再犯的,打一頓直接賣出去府!好了,都起來吧!」
眾丫鬟婆子心頭涼了半截,卻是誰也不敢出聲反對,恭恭敬敬磕了頭謝了計夫人,顫巍巍的爬了起來。心中對計子清卻是不由自主的添了一層怨恨:果然是那三門子外頭來的沒有教養的貨色,都是要議親的年紀了,還如此撒潑,哪家若是娶了她,那才是倒了八輩子的大霉!
計子清發泄了這一通,心頭的火氣漸漸消了下去,此刻聽了計夫人這番話,猛然想起自己的親事,臉色微變,情不自禁添了三分不安,輕輕揪著自己的衣襟下擺,垂著頭不敢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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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催的發現,公司收假上班之時恰好是元宵節那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