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事端

  甄鈺細細瞧去那些荷花,果然打理得極好,花型也比別處所見別具風姿,粉白、水紅、艷紅、雪白等各色俱全,婷婷裊裊,猶似美人,清麗雅潔,出塵脫俗。竟還有數支花莖格外高出一眾花葉,盛開如碩大的海碗,重台長瓣,花蕊金黃,花瓣卻是呈淡淡的豆綠色,引得眾人一陣驚嘆指點。而這,還不算是這池中最好的一品。

  欣賞了荷花,品評稱讚一番,便有俏麗的宮裝侍女上前稟太子妃:水香謝中備好了各種消暑甜點甜湯,請太子妃和各位姑娘過去用些,歇一歇。

  太子妃便笑著讓厲姑姑招呼大家過去,自己告了個罪,回寢宮更衣。

  於是眾人結伴說笑著進了水香謝,品嘗各種美食,一邊臨著水榭欣賞池中荷花,或俯身指點著池中聽到喧囂聚攏而來的各色游魚。

  計子清手裡端著一碗加了冰的蜜豆百合露坐在臨窗的一處繡墩上,淡淡的涼意透過描荷甜白瓷菱邊碗傳入掌中肌膚,十分清涼舒適。可計子清此時卻有些心不在焉,手中的食匙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動著碗中的甜湯,不時咬唇,往甄鈺那邊瞟去。若不是甄鈺一直與福清公主在一起,她早過去找她了,憋了一肚子的話想要找甄鈺問個清楚明白。

  計子清不由得暗恨,明明她給甄鈺遞了那麼多次眼色,明明她仿佛看見了的樣子,卻半點兒反應也沒有,只管與福清公主、萱娘等說笑著,把她這個平日裡最要好的朋友給拋到了九霄雲外!

  有的人就是這樣,別人對她好的時候,她洋洋得意視做理所當然,甚至心裡對此人還懷著幾分輕視,覺得可以任由自己擺布。而一旦人家不那麼上趕著巴結她了,她便又渾身說不出的難受,心底不由得就生出淡淡的失落、氣悶和恐慌。對於最了解計子清的鄭寶兒來說,她很懂得怎樣能夠挑起她浮躁的情緒。

  不一會太子妃扶著蘭草的手,在宮女太監的簇擁下笑吟吟的過來了。此時太子妃換了一套亮粉色繡折枝玉蘭花的菱紗宮裙,挽著鵝黃的披帛,梳著墮倭鬢,十分清麗嫵媚。尤其奪人眼目的是她頭上的點翠嵌珠鯉魚蓮花步搖,數排米珠隔紅珊瑚珠子串成的流蘇水瀉似的垂在耳畔,行動間珠光葳蕤,映得嬌生兩靨,艷光四射。

  饒是眾女子見慣了各種珍貴珠寶,此時亦不覺動容,目光隨著太子妃移動而移動,瞧著她頭上的步搖挪不開眼。

  「太子妃娘娘的步搖真好看!臣女從未見過這麼漂亮的步搖!」計子茜由衷贊道。

  眾人紛紛點頭附和,七嘴八舌的贊起來。

  太子妃甚是得意,抬手輕輕撫了撫這支心愛的步搖,微笑道:「這是前些日子皇后賞的!」

  眾人又是一陣稱讚,都說難怪這麼漂亮,原來是皇后娘娘賞的!

  只見太子妃輕輕抬手示意,蘭芳便忙上前,將手中一直捧著的小紅匣子打開,呈在太子妃面前。眾人不由望去,只見那大紅綢底上,靜靜的躺著一支流光溢彩的點翠鯉魚步搖,雖然不及太子妃頭上那支,但也是難得一見、有錢沒地買的珍品。

  個別眼尖的已經看了出來,這支步搖正是先前太子妃甚為心愛、常常插戴之物,不由心下一驚,掩著嘴輕輕「啊」了一聲,心下直覺的感到恐怕要發生什麼事。

  果然,太子妃縴手輕輕拈起那支步搖,響起輕微的泠泠珠翠碰撞聲,瑩白的膚色與璀璨的珠光相映成趣。

  太子妃舉著那支步搖瞧了瞧,向眾人笑道:「這支步搖是本宮先前戴過的,也是本宮心愛之物,做工也是極好的。」說著將那步搖重新放入盒中,示意蘭芳將那步搖捧過去給眾姑娘欣賞。

  眾姑娘心中不由得就是一緊,突突的跳個不住。太子妃雖然還沒有真正說出來,但是這番話鋪墊的意思卻已是十分明顯,那就是,這支步搖她今日是要送出去的!必定是作為什麼彩頭送出去,只不知是比試賦詩?作畫?還是撫琴、下棋?

  別說這步搖本就巧奪天工、珍貴無比,單單憑著是太子妃先前戴過的心愛之物,也值得眾人各展所長,一爭高下!

  於是眾女子的鬥志一瞬間被調動了起來,瞧著身邊的人不由自主的便帶上了兩分警惕三分防範,爭相圍上來欣賞那支點翠鯉魚步搖,誇讚的話說得既純熟又響亮。

  擠擠挨挨間,突聞「叮」的一聲脆響,眾人下意識退後一步往地上望去,卻見一枚綴著碧璽珠子桃紅流蘇的橢圓形白玉佩掉在地上,桃紅的流蘇,瑩白無瑕的玉佩,雕琢著線條流暢的圖案,就那麼靜靜的躺在地上,等著主人認領。

  這玉佩,是從計子清的身上掉下去的。計子清一怔一愣之間,夏瑩潔下意識一摸身上,臉色頓變,俯身將那玉佩撿起來,瞪著計子清揚眉冷聲道:「計大姑娘,你怎麼解釋?我的玉佩怎麼會從你身上落下來!」

  眾女子連同太子妃都怔了一怔,沒料到突然之間鬧出了這麼一出。

  計子清自己也吃了一驚,這玉佩怎麼會從她身上掉下來。此刻見眾人望向她的目光都變了味,那種毫不遮掩的嘲諷和不屑的光芒幾乎要將她全身刺出窟窿來!饒是她臉皮再厚,此時也扛不住!

  「你問我,我怎麼知道?」計子清腦子一陣一陣發暈,不由得漲紅了臉惱羞成怒道。

  「哈!難不成我的玉佩還長了腳跑到你身上不成?」夏瑩潔氣急反笑,冷冷的盯著計子清。女孩兒家的貼身物件最是矜貴,輕易不喜人動,何況夏瑩潔本來就不喜歡計子清這樣的人。

  「我看不是郡主的玉佩長了腳,是旁人長了三隻手!」不知誰打趣了一聲,眾人掩嘴「咯咯」的嬌笑起來,望向計子清的目光越發閃閃爍爍意味深長。

  計子清大怒,指著夏瑩潔喝道:「你少在這裡賊喊捉賊,你那破爛東西送給我我也不要!哼,我算是琢磨出來了,定是你方才趁我不注意悄悄放在我身上好趁機誣陷我!哼,若真是我偷了你的東西,我有那麼不謹慎當眾掉出來?」

  「你——」夏瑩潔從未見過這麼無恥之人,從未受過如此之羞辱,頓時氣得一張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指著計子清直發抖。

  「太子妃娘娘!請娘娘為臣女做主!」夏瑩潔臉上掛不住,淚珠不由得滾落下來,來至太子妃跟前就要跪下。

  「快快起來,這是怎麼弄的!」太子妃心中甚惱,卻不得不柔聲笑著命宮女扶起夏瑩潔來。夏瑩潔掩帕拭淚,十分委屈的站在太子妃身邊。

  計子清也繃著臉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心中既躁且惱,大呼倒霉不已。她不覺向甄鈺瞟了一眼,卻見萱娘拉著甄鈺的袖子站在一處,甄鈺瞧也不向她瞧一眼,神情十分平靜恬淡,仿佛眼前的事與她半點兒關係也沒有似的。

  計子清心頭越發添了一股氣,一陣一陣衝上腦門,沖得她頭暈腦脹,恨得在心裡將萱娘罵了個透!

  以往她和別的姑娘出現了什麼摩擦,或者別的姑娘有意無意想要刁難她、找她的麻煩,甄鈺總會主動的幫她解圍斡旋,最後小事化了,皆大歡喜。她本以為這一次也不例外,可是,甄鈺竟然沒事人一樣!

  不用說了,定是萱娘那個小賤人,方才被自己搶白了兩句懷恨在心,因此挑撥了甄鈺……

  太子妃注意到計子清神色不定的只管往甄鈺的方向望,心頭微微冷笑,抬眼柔柔望向甄鈺,笑著開口道:「甄二姑娘,你認為此事該如何解決?」

  嘰嘰喳喳低聲議論的姑娘們都靜了下來,目光也從計子清身上轉向了甄鈺。

  見甄鈺沉吟著不做聲,甄敏亦笑著向甄鈺說道:「是啊姐姐,你一向來不是跟計大姑娘最要好的麼?你覺得郡主的玉佩是不是計大姑娘偷的呢?」

  甄敏話音剛落,眾女的目光又多了幾分意味不明。既然她兩人一向交好,她的言語怎做的數?可太子妃既然已經問了話,卻容不得她迴避不言。無論她怎麼說,結果都討不了好。

  不想,甄鈺為難了一會卻是笑道:「就事論事來說,我和大家看到的一樣。計姐姐說是有人陷害,那麼計姐姐仔細想想,剛才是否有人靠近計姐姐、往姐姐身上放了什麼東西不曾?」

  計子清想了半響,仍是想不起來究竟誰靠近了她。照她看來,每個人都有嫌疑,只是她一直心神不寧,壓根沒有留意究竟誰最有嫌疑。想了片刻,計子清的目光落在了夏瑩潔的身上,決定就把她咬得死死的。

  夏瑩潔對上計子清射過來的目光,見計子清如此明目張胆、意味不言自明的瞪著自己不由大怒,眼眶一紅,委屈得眼淚又嘩嘩的掉了下來,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計子清卻越發得了意,昂首挺胸上前一步,衝著夏瑩潔咄咄逼人冷笑道:「怎麼?心虛了?心虛了便承認吧!自個做出來的事自己擔著,你哭也沒有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