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鈺下意識的往人群中瞥去,在第一排中間的位置找到了萱娘,萱娘抿著唇向她微微笑了笑,甄鈺輕輕點了點頭,便收回了目光。
太子妃一個勁的催促福清公主離開,福清公主瞧了瞧這些一個個繃著臉的美人,覺得有太子妃在,今兒也是找不到什麼樂子了,便笑著望了甄鈺一眼,向太子妃道:「那麼皇嫂忙著,我和甄姐姐先回去了!」
「小公主慢走,本宮還有點兒事正好要同甄姑娘說呢,甄姑娘能否留步?」太子妃卻忽然笑道。
哪兒有甄鈺拒絕的餘地,便陪笑道:「太子妃娘娘客氣了!娘娘有命,臣女自當遵從!」
福清公主見太子妃一副要同甄鈺說私話的架勢,便點點頭,背著太子妃向甄鈺調皮的眨了眨眼,笑道:「甄姐姐,我在芙蓉閣前邊的小花園那邊,等會兒你去找我!小石子,你留下來等甄姐姐。」
「好的,公主。」甄鈺笑著答應,小石子也躬身應是,侯在一旁。
送了福清公主出去,太子妃臉色驀地一冷,沉聲喝令關門!
甄鈺的心突然一緊,望著那厚重的大門被嗡嗡悶響著漸漸合上,眸底閃過一剎那的驚慌,下一刻,卻是奇異的靜若止水起來。
太子妃若要刁難她,她便是想走也為時已晚!既然如此,與其驚慌失措倒不如沉著冷靜的思索應對之策!
「大膽甄鈺!還不——」太子妃拂袖轉身,氣勢凌厲,一聲厲喝衝著甄鈺劈頭蓋臉而落。她沒料到的是,「跪下」二字尚未出口,甄鈺已經搶先一步跪下了。
「臣女知罪!」甄鈺不等她說完立刻截斷了她的話跪在地上,垂首說道:「臣女不該胡鬧,不該在儲秀宮外偷看秀女,請太子妃依宮規例律責罰!」
太子妃生生的憋住了自己那聲斷喝的尾巴,心裡大感憋屈,聽了甄鈺這話狠狠瞪了她一眼,細想了想她的話,揚了揚高傲的下頷,輕輕擺頭,頭上珠翠泠泠作響。太子妃居高臨下冷笑道:「你方才說不該胡鬧?」
「是。」甄鈺垂首應道。
「掌嘴!」太子妃好不容易捉住了她的錯處,豈肯輕易放過,當即理直氣壯訓斥道:「福清公主方才也來了,你的意思是公主方才也是胡鬧了?公主是什麼人,你是什麼人,你膽敢指責公主的不是?好大的膽子!君是君,臣是臣,別以為公主高看你幾分你便當自個是個人物了!連最基本的尊卑都不懂,看來甄尚書和西昌縣主的家教還真是不怎麼樣!」
甄鈺垂首道:「回太子妃話,正如太子妃所言,君是君,臣是臣,公主是金枝玉葉,是這皇宮的主人之一,公主在自己家裡有此行為算不得胡鬧,可是臣女此舉,卻是僭越了!這是臣女的錯,請太子妃娘娘依宮規例律責罰。」
太子妃被甄鈺這一番話堵得胸口縈繞氣息一陣一陣的翻騰著,眼前也一陣一陣發暈,氣得臉色發白呼吸不暢,好一會才順過氣來,指著甄鈺顫聲道:「你……好一張利嘴!只是嘴利有什麼用!你既知道自己今兒個犯了錯,縱然你是甄尚書和西昌縣主的嫡女,本宮也斷斷不能徇私放過了你!」
「是,臣女心悅誠服,」甄鈺柔順的說道:「太子妃娘娘熟知宮規,臣女請太子妃娘娘教導,好教臣女得知,下次再不敢犯。」
太子妃冷笑一聲,瞟了一眼教習姑姑,傲然順口道:「告訴她,她錯在哪兒!本宮要叫她心服口服!」
皇后沒少在太子妃面前誇獎甄鈺,且一邊說她這也不是那也不足一邊對比著甄鈺稱讚,是個人都受不了,何況太子妃本身就是這般的脾氣?加上近日為了東宮放人之事已是憋了一肚子的氣,正好甄鈺撞了上來,她有意在秀女們面前如此,也有殺雞給猴看,給秀女們一個下馬威的意思。
教習姑姑目瞪口呆,嘴唇動了又動,欲言又欲言,為難的望向太子妃。
「怎麼了?」太子妃描摹得細長而黑濃的柳眉高高挑起,繃著俏臉沉聲喝道:「你是辦老了事的,難不成這點子記性也沒有!」
教習姑姑不敢拂太子妃的逆鱗,躬著身,垂著頭,縮著肩,雙手交迭在身前,咬咬牙,終是用那細若蚊蟲的聲音說道:「回太子妃娘娘的話,甄姑娘此舉——沒、沒有相應的宮規可當責罰……」
太子妃腳下一個趨趔氣得腦袋發暈,終於明白自己是上了甄鈺的當了!她繃著一張俏臉瞪著教習姑姑,本想開口再問一遍確認終又忍住了——教習姑姑還沒這麼大膽子敢跟她對著幹!再問也是白出醜罷了。
太子妃的目光閃爍不定落在甄鈺身上,似要將她刺出個窟窿來,一口銀牙差點咬碎,她突然覺得,但凡沾染上甄鈺的事,她就沒有順心過!這麼一想,心頭的厭惡羞怒更是加倍的翻騰,目光也驀地寒了下去。
「你既然承認自個胡鬧,那便是胡鬧了,本宮若不責罰,豈不辜負了你一片誠心!你說,是不是?」太子妃突然冷笑,定定的盯著甄鈺。
甄鈺心裡暗嘆,太子妃好歹是太子妃,如今在秀女們面前若是下不來台她是不會善罷干休的!說不得,自己得給她個台階下了。
「太子妃素來嚴明公正,臣女謹遵太子妃教導!」甄鈺垂首說道。若是她要訓斥自己幾句,也就聽著吧!若是想動手,可就另當別論了。
教習姑姑和太子妃身邊的厲姑姑、蘭草等聞言不由得都暗鬆了一口氣,教習姑姑微微抬眼,祈求的瞟向厲姑姑等。厲姑姑忙陪笑著扶住太子妃,說道:「既然甄姑娘已經知道錯了,太子妃素來寬厚,何必同個小姑娘計較呢!讓甄姑娘下次不再犯也就是了!」
太子妃輕輕哼了一聲十分不甘,卻也知道縱是不甘此時也難以再往前施展。細究起來,這本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一件,且在言辭道理上自己先前已是虧了理,何況裡頭還牽扯到福清公主。若是她非要以權壓人也不是不行,只是當著眾人的面,那名聲可就——
太子妃思來想去,臉色微松,換上一副輕視不屑的神情眨了眨眼漫不經心抬抬手哼道:「罷了!知錯就好,看來甄府的家教真不怎麼樣!本宮不跟沒教養的人一般見識,起來吧!」
甄鈺緩緩起身,聽見她接連兩次辱及自己的爹娘不由心中有氣,望著太子妃說道:「太子妃娘娘對臣女甄家的家教很熟嗎?不然如此武斷怕是有損太子妃的名聲啊!」
教習姑姑、厲姑姑等聽了甄鈺這話恨不得暈過去,剛剛放鬆的一口氣又提了起來!倒沒料到,這甄姑娘也是個倔的!半點兒虧也不肯吃。
太子妃本來發泄似的斥了那句話之後,心情也隨之緩解了許多,不料甄鈺冷不丁不軟不硬這麼來上一句,她心底的怒火「呼」的一下又拱了上來,面若寒霜冷笑道:「難道不是嗎?甄姑娘既然犯了錯,難道不是甄府家教不行的緣故?還有,你別亂說話,本宮對你甄家的家教不熟!」這私下底打聽大臣家事的罪名,她可扛不起!
「太子妃此言未免有失偏頗,有道是『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又說『知錯就改,善莫大焉』,臣女犯錯在前,認錯在後,並未有違聖人之言;況且臣女還有數位哥哥妹妹,因臣女犯了錯,太子妃娘娘便出此言將甄府家教全盤否定,臣女實在不能心服,亦替父親母親不服!太子妃既是對甄府家教不熟,卻出此言,當屬主觀臆斷,臣女更是不服!」
「你——你——」太子妃倒抽一口涼氣,胸口一梗,悶得難受,瞪著甄鈺說不出話來。教習姑姑、厲姑姑等無不變色,秀女們亦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驚訝錯愕不已,雖不敢交頭接耳,眼神的交流卻是十分熱鬧。
自打甄鈺跟太子妃對上,萱娘垂在身側的手便鬆了又緊緊了又松,早已急得不得了。眼看著一場風波幾乎要過去了卻又冷不防生變,萱娘同教習姑姑等一樣,一顆心松到一半又提了起來!
此時,悄悄瞥見太子妃身子輕顫,一張臉一陣紅一陣白顯見是氣得狠了,萱娘情急之下,呻吟一聲,身子晃了晃,往旁邊一名秀女身上倒去。
那秀女下意識扶住萱娘,「啊!」的驚叫了一聲,眾秀女都嚇了一跳,頓時低呼不斷,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
「糟了,有秀女暈倒了!快,快扶回去!」教習姑姑和首領太監、厲姑姑等趁勢惶急的嚷嚷著、忙著指揮眾人忙亂起來,心中無不慶幸,都道這秀女暈得及時!
太子妃也吃了一驚,忙派人去請醫女,這些秀女萬一被她折騰出了三長兩短來,如何同人家家人交代?皇后也非揭了她的皮不可!
恰在此時,外頭響起了悠長嘹亮一聲:「皇后駕到!」
眾人更驚,忙著打開大門,跪在地上恭迎皇后。
皇后牽著福清公主的手一併進來,大鑲大滾的大紅撒金妝花蟒緞九鳳呈祥廣袖常服呈著無限的威儀和莊重,她的臉色卻十分難看,先是命人將秀女們都領回去休息,然後就這麼定定的盯著太子妃半響,方抬了抬手命眾人起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