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皇后的煩心事

  轉眼又過了年,這一年甄府格外熱鬧,甄夫人似乎是為了彌補去年甄老爺不在家過年的遺憾似的,可著勁的命人布置準備,各色備得十分齊全,加之討人厭的沈姨娘又已經徹底完蛋,甄克守和白姨娘又回來了,人也十分齊全,越發的熱鬧起來,歡聲笑語不斷。

  隨著除夕年夜鐘樓的鐘聲沉沉敲響,元豐二十四年正式告別,進入了元豐二十五年的新春。

  自從甄老爺巡視學府回京之後,選撥右相的呼聲也漸漸接近了尾聲。甄老爺請示巡視的摺子是夾在正常的公文奏摺遞給皇帝的,因此外邊的人壓根不知有這麼一件事。眾人看到的是,恰逢右相甄選,甄老爺卻被皇帝一紙聖命發配出京,有那善於揣摩聖意的自然而然會覺得此事大有內涵,甄老爺的呼聲也漸漸的低了下去,經過一番激烈的競爭逐鹿,最後由翰林院的老翰林齊良生勝出,坐上了這個內閣的第二把交椅的重要位置。

  這是一個大冷門,眾臣大跌眼鏡。怎麼也想不到,皇帝竟然把如此重要的位置交給了這麼一個迂腐又古板的老學究!不過,也幸好是他,正因為他既迂腐又古板,不懂什麼政治手腕權謀變通,那點子心思都寫在臉上,比一碗水還要通透,倒是比什麼別有用心的人占據這個位置強。於是前往齊家恭賀的眾人,笑得多多少少都有那麼幾分真心實意。

  齊良生接旨之後,也顧不得表一表讀書人清高超然的姿態了,歡喜得涕淚直下,痛痛的大哭了一場。他鑽了一輩子的書叢,原以為這輩子就這麼算了,死後討個「文忠」的諡號也就罷了。不料峰迴路轉,柳暗花明,臨到老了才交了青雲好運,一下子坐上了這麼個位置,心裡對皇帝感激得五內俱焚,發誓要肝腦塗地以報君恩。

  皇帝似乎是為了照顧甄老爺「失落」的心似的,特意加封他一個武英殿大學士的頭銜,特許入閣行走。

  如此,內閣如今除了皇后之父首輔簡仁、左宰辛大人、右相齊大人、華蓋殿大學士毛崇遂、東閣大學士楊英,又加了甄老爺一個。

  對於甄老爺破例入閣,首輔和左宰十分爽快的接納了他,甚至還明里暗裡的安慰了他一番,因為按照他們的預計,甄老爺原本應該是做右相的,如今只封了個武英殿大學士,在旁人眼裡是榮耀,在他這裡確是委屈了的。

  甄老爺含糊應付,心裡卻是哭笑不得,索性擺出一副頗有點兒意興闌珊的樣子,好好的在家裡陪了妻子女兒幾天。此是後話不提。

  正月新春里,計夫人照例進宮覲見皇后,給皇后拜年。

  計夫人和皇后兩人的母親乃是十分要好的親姐妹,兩人是嫡親的表姐妹,一向來關係亦十分要好。

  這一日計夫人按品大裝,穿著侯夫人的誥命大衫、雲肩、霞帔。

  金雀雲芝的繁複刺繡,以金絲線串聯點綴著許多米珠與寶石亮鑽描摹出來的圖樣,望去端莊華貴,絢爛如霞。秀髮高高攏起盤成雍容的富貴牡丹鬢,帶著兩翼金雀嵌珠點翠花鈿,兩隻高高昂首的金雀一左一右分飾花鈿兩邊,從雀嘴各垂下三串用紅珊瑚子如意結連接在一起的珍珠流蘇,齊肩輕晃,葳蕤生輝。額上亦如小帘子似的垂了一排的米珠,約有兩寸來長,恰恰齊著眉毛,珠光瑩柔,愈加襯得雙頰生暈,目如點漆。

  皇后每每有許多體己話要同計夫人說,只是二人平日裡雖然也有機會見面,但命婦平時在宮裡停留的時間一向來都是有定數的,皇后也不便破這個例落人話柄,計夫人更更是個明哲保身容不得人說半點兒不對的,因此平日裡計夫人入宮請安,兩人也不過拉上幾句家常閒話便散了。真正有時間能夠坐下來說些真心話的,除了新春拜年這日便是皇后的千秋日了。

  因此計夫人進宮這日,皇后特意吩咐下去,旁的誥命夫人只需在坤寧宮前磕個頭便罷了,特特留下計夫人多說一會兒話。

  表姐妹兩人說了些家常閒話,皇后使個眼色屏退左右,同計夫人商量起正事來。

  重中之重的首要大事,自然是今年四月份的選秀。

  大夏朝的選秀為皇帝充盈後宮是一個目的,另一個目的是為皇親國戚及一二品大員的兒女賜婚。將朝廷重臣的姻親關係在皇帝這裡過了明路,皇帝也好對其中盤根錯節的關係有個底,便於及時的掌控。

  皇后深居後宮,對外頭各家各戶的關係不如計夫人更瞭然在胸,便將事先搜羅上來的名冊單子拿來同計夫人細看,還指著些人詳細的問了計夫人一番。

  計夫人心領神會,明白皇后是要尋幾個妥當的放在太子身邊了。

  計夫人一一向皇后說明了,表姐妹兩個又討論了一番,計夫人尋了個空勸皇后道:「太子還年輕呢,正是要上進歷練的時候,表姐忙著往東宮裡放人,豈不是讓太子分心?還是先想法子讓太子爺先參政要緊。論理這話不該我說,只是表姐這裡不是外人,少不得我僭越了!」

  皇后聞言眼中暗了一暗,嘆了口氣笑道:「咱們是什麼關係?我哪裡是那樣糊塗人,會不知誰為我好?你說的也有道理,只是投石問路之下,皇上卻說太子當務之急是該誕下皇長孫,為皇室開枝散葉,這才是頭等大事,別的都可以先往後放一放——誰知太子妃懷是懷上了,偏生肚子不爭氣!這回選秀皇上可是發了話的,讓好好給太子尋兩個好生養的呢!」

  計夫人聞言不禁暗暗好笑,特地尋兩個好生養的?這種事誰說得准呢!又不是大羅神仙!

  「皇上這麼說,也是大道理。」計夫人聽見這裡頭帶了皇上的話,自然不會傻到去駁,當下緩緩點了點頭,遂笑道:「既這麼樣,表姐可得替太子爺好好的把好關才行,還有,」計夫人想了想,又試探著道:「最好,跟太子妃那邊也先通個氣,讓她也幫著挑一挑!」

  皇后原本還笑吟吟的,聽到這後邊一句臉色不由一沉,一下子從陽光燦爛變成黃梅雨時的晦澀陰鬱。

  皇后鼻腔里哼了一聲,沒好氣道:「跟她說做什麼!若是跟她說,再好的人她也定會挑出十七八個毛病來,依著她的主意,東宮裡最好只有她一個!」

  計夫人知道皇后的心病,聞言訥訥,終又打起笑臉輕鬆道:「小孩子家兒,誰沒點子這樣的脾性呢!表姐教導教導,同她細陳利害,她自然也就明白過來了!若是再不明白,表姐再搬出大道理降服她就是了!若是就這麼著往東宮裡送了人去,將來妻妾不合,鬧出什麼新聞來,太子豈不要受牽連?就是表姐的面子,也不好看!」

  皇后聞言越發心煩意亂,不由得扶額嘆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可不就是這樣!」說著冷笑了一聲,咬著牙壓低了聲音向計夫人道:「我們這位太子妃,仿佛上輩子沒吃過醋似的,這輩子可著勁的吃,別人是醋罈子,她竟是個醋缸子!皇上當初也不知怎麼想的,還誇讚她『端莊謙和,溫良恭順』,真正是——你不知道,去年年宴時候,琳嬪調教了個歌女獻技,後來輾轉把人送到了東宮,頭一夜侍寢,第二天太子出去一趟,回去那歌女就死了!哼,若不是我彈壓了下去,鬧到聖上那裡,還不知要怎麼樣呢!」

  計夫人聽了也不禁變色,愕然道:「這,太子妃娘娘也太——皇后,她將來可是要做國母的呀,這樣的性子可怎麼行!單憑這一條,太子在皇上和百官眼裡便不好看呀!」計夫人一急,稱呼也從「表姐」變成了「皇后」。

  皇后聽見這話,真是說到了自己的心坎里,煩躁上來了,不由得抱怨道:「我也為這事鬧心呢!也不知皇上是怎麼想的,怎麼給太子指了這麼一門不著調的親事!」

  計夫人嚇得端茶的手抖了抖,下意識四下望了望,皇后自悔失言,訕訕笑了笑,說道:「表妹說的也有理,給東宮選人這事,得了閒我得好好跟太子妃談一談。」

  計夫人點點頭,笑道:「表姐如此給太子妃面子,太子妃料想也不是那不明理的!」她偏著頭想了想,又向皇后不緊不慢笑道:「眼看二皇子也大了,下頭的皇子也一年比一年大了,遲早總是要說親的。到時候,少不得皇后多操點心,比著太子妃的人品,給下頭幾個皇子各自好好的說一門親事。」

  皇后眼睛一亮,頓時喜得連連點頭:「表妹所言甚是!本宮為六宮之首,在皇子們的親事上,理當一視同仁!」

  皇上不是給太子指了個醋勁極大的太子妃麼?那麼索性給下頭的皇子們都找這樣的妃子不就行了?只要不讓他們的妃子比太子妃好,朝臣們兩廂比較之下,又能說什麼?

  皇后心頭格外舒暢,不由得覷著計夫人含笑道:「也別光說我們母子,你自己呢?這一向還好吧?」

  計夫人有些莫名,笑道:「表姐何出此言,我自然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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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