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甄府二姑娘、三姑娘、沈姨娘到了!」見甄鈺一行過來,早有小丫頭們打起夾板棉帘子爭相進廳去報信。
隨即,便聽到廳內唧唧咯咯傳出來一陣爽朗的笑聲,內有一個女聲高聲笑道:「兩位姑娘和沈妹妹到了?快請,快請!」不用問,在辛府上敢這麼大聲說話、底氣這麼足的,當然是辛夫人了。
說話間,辛府的小妾阮氏笑著出了門口迎了一迎,彼此笑著招呼過,將她們迎進屋去。
進了花廳,頓覺眼前一花,甄鈺才發現這間華麗闊大、裝飾高貴典雅的廳室中坐滿了一堆珠圍翠繞的貴婦人,也有許多跟她和甄敏年紀差不多大小的小女孩兒們依偎在各位貴婦身畔,有的安安靜靜,有的嘰嘰咯咯說笑著。
「沈妹妹來了,快,快請坐!」一襲淺褚色五彩繡金花卉織錦褙子、寶藍襖裙的貴婦笑著向沈姨娘點頭招呼,圓圓的臉十分富態,笑得十分親切,但只坐著點了點頭招呼,並未起身。如果不是看在戶部尚書的面子上而甄夫人又不管應酬,只怕她連眼角也不會斜沈姨娘一下。
此人正是辛府的主人辛夫人。她的懷裡摟著一個八九歲的粉色衣裙小女孩,身畔規規矩矩侍立著一位十二歲左右的眉目如畫、文文靜靜的女孩,同樣穿金戴銀,服飾華麗,想來是她的另一位女兒。
「夫人客氣!許久未見,夫人氣色愈發好了!看起來倒是更顯年輕了呢!」沈姨娘十分得意的向辛夫人討好笑了笑,目光掃視過廳中六七位貴婦的面上,面上含笑,與她們友善客氣的一一點頭招呼,算是見過了,卻對那些貴婦身後侍奉的姬妾們連正眼都不瞧一下。
喲,她還瞧不起侍妾呢!甄鈺在心裡冷笑。
於是便有小丫環引沈姨娘來到偏下首的雞翅木嵌如意雲頭紋扶手椅坐下。甄鈺、甄敏坐在她的旁邊。
她並不介意位置偏下,要知道,作為妾室能夠成為辛夫人的座上客,她可是獨一份!雖然心底不能說沒有遺憾,但是目前能做到如此,已經很不容易了!如果不是甄老爺待她極好、極看重,她焉有這等福氣?
沈姨娘十分得意,辛夫人是個極有涵養的人,又因為丈夫跟甄老爺同朝為官且職位相近而甄老爺在仕途上又可稱得上前途無量的關係,對甄府內宅實際的掌權者沈姨娘十分客氣兼存拉攏之心,但是其他大人府上的官太太們就沒幾個這麼想了,是怎麼看沈姨娘怎麼不順眼,望向沈姨娘的眼神就像一隻仙鶴望著闖入鶴群的雞一樣!
「敏兒姐姐!」諸位夫人你悄悄瞅我一眼,我朝你微微努一下嘴的做小動作,正想擠兌沈姨娘幾句時,辛夫人懷中的小女孩卻望著甄敏眨了眨眼睛,甜甜脆脆的叫著「敏兒姐姐!」破壞了眾人的打算,可見她是跟甄敏甚是熟悉的。
「茵娘你好啊!」甄敏忙笑著回聲招呼茵娘。隨即斜眼睨了甄鈺一眼,眼中閃過得意。甄鈺嘴巴再厲害又有什麼用?在外邊還不是一個朋友都沒有?
「呵呵,許久不見甄三姑娘,又長高了些!」辛夫人憐愛的撫了撫自己女兒雪團似的小臉蛋,向甄敏笑了笑。
「甄敏見過辛夫人,夫人安好!」不必沈姨娘使眼色,甄敏已經輕輕盈盈起身,舉止優雅的上前來到辛夫人面前,優雅的福身下去含笑行禮。
「好,好!」辛夫人亦含笑點頭,態度恬淡自如,不過分熱情也不冷淡。
甄敏又轉身,向諸位夫人福身一一目視,含笑道:「甄敏見過何夫人、田夫人、鳳夫人、呂夫人、趙夫人、孫夫人!幾位夫人安好!」
鳳夫人便半玩笑半認真笑嗔道:「你這孩子倒是省事,怎麼見過辛夫人是單獨招呼的,偏我們就趕一起了?莫不是我們幾位便當不得你一一招呼不成?」
「蘇曉你又來了,跟個孩子計較!」辛夫人笑著責備道。
甄敏卻是抿著唇微微一笑,絲毫不見尷尬,她微微挑眉,明亮的一雙眼眸平平柔柔凝了鳳夫人一眼,柔聲含笑道:「敏兒愚鈍,倒不是省事,而是怕一句話說上許多遍惹夫人們心煩呢!辛夫人是主人,客人進屋理當單獨拜會,所以才不同的。」
甄敏這麼一說,幾位夫人倒都笑了起來,連鳳夫人也微微怔了一怔,瞧著甄敏也順眼了些,笑道:「你這孩子,好一張巧嘴!梅姐姐,人家可是三句兩句話便把我堵得啞口無言了,你還說我計較呢!」
大家聽了又笑了起來。
沈姨娘見甄敏大大方方、應對得體心中甚是歡喜得意,向她含笑點了點頭。
「好孩子,回去挨著你姨娘坐著吧!」辛夫人便笑道。
甄敏輕輕一笑,柔聲應了聲「是」從容回至沈姨娘身邊。
甄敏見過了諸人,甄鈺是頭一遭做客,自然也該上前見過的。沈姨娘沉浸在剛才甄敏的出色表現中還沒回過神來,還沒來得及向眾人介紹甄鈺,大理寺卿呂懷義的妻子呂夫人已經望著甄鈺笑問道:「喲,這位姑娘不知是府上哪一位?好個粉妝玉琢的小美人!」
隨著呂夫人的話,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的望向甄鈺,一剎那眼睛不由得亮起來:果然是個眉目如畫、俏麗水靈的小美人兒。雖然還沒長開,但這份氣質已經展露無遺。
甄鈺微微一笑裊裊站了起來,只是平靜凝了沈姨娘一眼並不等她來招呼自己——她又不是她什麼人,豈容得她指揮自己的行動舉止?笑話!甄鈺逕自走到辛夫人面前福身行禮,含笑道:「甄府二姑娘甄鈺見過辛夫人,夫人安好!」她言笑嫣然,吐字如珠,聲音又嬌脆又悅耳,聽起來令人極為舒服。辛夫人不由得就怔了一怔。
「甄府二姑娘?你母親是甄夫人宋柔?」辛夫人詫異問道。
「轟」的一下廳中頓時響起一陣低低的驚訝討論聲,不少人不由得細細打量起甄鈺來。宋柔當年可是出盡了風頭,是所有正室夫人們羨慕的對象,誰知道宋家遭難之後她也被殃及池魚,漸漸的也就銷聲匿跡了,多年來未曾與外人有過什麼聯繫。如今的夫人們偶爾提起她來,更多的倒是憐憫和同情。當然也有拿起子心理陰暗、心胸狹窄的小人,暗暗稱意、幸災樂禍的!
「是,正是家母。」甄鈺依然微笑著回答,理直氣壯且帶著點驕傲自豪,她有一個這麼好的母親,為什麼不呢?
眾夫人都很詫異,不明白甄夫人深居簡出、銷聲匿跡了這麼多年,怎麼突然之間讓自己的女兒跟一個妾室出來做客?於是眾人望著沈姨娘的眼光不覺就有點猜疑和異樣起來。
沈姨娘很快覺察到了,頓了一頓,不禁又羞又惱,心中鬱悶極了!
她突然覺得自己上了甄夫人一個大當!她不應該請求帶甄鈺來做客!太不應該了!
甄鈺是嫡女,她是妾室,只要甄鈺在場,就等於向所有人宣告她妾室的身份,等於在她腦門上貼了一枚標籤!甄鈺不在,她還可以自欺欺人,甄鈺在,她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一時間,沈姨娘突然覺得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都變了,變得含譏帶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