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子清帶甄鈺看完了禮物,然後才挑選衣裳。甄鈺瞧著那些禮物心裡又是一陣悵然,若是他日壽陽太妃知道真相,還不知會怎麼樣!
甄鈺幫計子清挑了好幾套衣裳,藕荷色絳紗提花褙子、月白百褶裙;櫻草色牡丹折枝刺繡圓領對襟褂子、桃紅馬面裙;淺金五彩繡花褙子、粉紅長裙;玫瑰紫折枝千瓣菊紋上襦、杏仁鑲玫紅滾邊高腰襦裙;每一套裙子皆配著不同的首飾,有點翠的,有鑲金嵌珠的,有紅藍寶石的,有翡翠鑲金的,每一樣各有每一樣的好。計子清見了大喜,對甄鈺謝了又謝,一直留她大半天方放她回去。
回到玉蘭苑,甄鈺換了衣裳,梳洗一番,往甄夫人那裡坐了坐,等著用晚飯。
甄夫人見她回來自是含笑攬入懷中,細細問這一日都做什麼了?甄鈺便笑著將今日之事一點不漏都說了,只省去了自己挑撥計子清和計夫人相鬥的那些話。
甄夫人不由咋舌,說道:「真沒想到,這個計大姑娘竟是這般不敬嫡母的人,忠勇侯府後院從此要多事了!我看她也覺輕浮許多,鈺兒往後還是少同她來往罷!」
甄鈺聽了此言正中下懷,計子清要跟計夫人鬥起來了,她當然是有多遠就躲多遠,於是圈著甄夫人脖子笑道:「好,鈺兒都聽娘的!從今兒起鈺兒除了偶爾入宮陪陪福清公主,別的人一概不見,娘幫著擋了便是!」
甄夫人沒料到她這麼聽話,倒是怔了一怔,撫了撫她的頭笑道:「先前見你同她那樣要好,竟這麼輕易就聽娘的話了?」
甄鈺笑道:「當然了!娘的話不聽聽誰的呢!再說了,她現在可是壽陽太妃跟前的紅人,女兒沒的上趕著做什麼!」
「這倒是的,咱們家不是那等跟紅頂白的人!」甄夫人深以為然點點頭。
「娘,」甄鈺試探著又道:「您說,那計夫人會不會真如計姐姐所言,是個假賢良呢?」
甄夫人大為詫異睜大了眼,有些兒失聲道:「鈺兒何出此言!計夫人哪裡會是那種人呢!倒是這計大姑娘,誰知她進侯府前過的是什麼生活、接觸的都是什麼人呢,她的話,哪裡就可信了!鈺兒,這些話萬萬不可亂說!」
甄鈺心頭一緊,不服氣道:「我覺得也不一定,聽說計侯爺當年對邵姑娘還是不錯的,若不是計夫人橫插一腳——」
甄夫人不欲繼續這個話題,擺擺手道:「當年的事誰說得清呢!計夫人和計侯爺的婚事是計老太太和賈府商量了做的主,可惜了,若是計侯爺的兄弟不死的話,也許——」
甄夫人正說到要緊處,王媽媽打起帘子進來笑道:「夫人,到點兒了,可要擺飯了?」
甄夫人笑道:「正是呢,一不留神便這時辰了!擺上來吧!叫人去請兩位公子。也讓他們休息休息,別一天到晚的埋頭在書堆里,都要成書呆子了!」
「是,夫人。」王媽媽笑著去了,心想也就是夫人真正為兩位公子著想,若是旁人,巴不得他們一天到晚不睡覺的埋在書堆里呢!
甄鈺心提起了一半,忙又趕著問道:「也許怎麼樣呢?娘!」
「什麼也許怎麼樣?」甄夫人愣了愣。
甄鈺道:「就是剛才娘說的啊,說計侯爺的兄弟——」
甄夫人「嚇」了一聲,略帶責備的嗔著甄鈺笑道:「你這孩子真是好沒來由的,偏是這些不相干的記得清楚!計侯爺的兄弟早就死了,還說他做什麼,趕緊洗手吃飯吧!」說著便攜著甄鈺站了起來。
甄鈺心裡十分失望,卻只能暫時丟開。心裡這一塊石頭卻是怎麼也挪不開,計侯爺的兄弟?計侯爺娶計夫人,怎麼又跟他的兄弟牽扯在一起了?
甄鈺心裡有事,味同嚼蠟的用了晚飯,坐了一會兒,同母親哥哥妹妹們說了幾句話,便回去自己的玉蘭苑。進了書房,便將秋心喚了去。
秋心見甄鈺小小的手指頭在攤開的書頁上無目的的划來划去,半響不言語,便垂手侍立一旁一言不發,靜靜的等著。
「秋心,」甄鈺仍然沒有抬頭,低聲道:「有件事幫我查一查,此事不要告訴除我之外的任何人。」
秋心一滯,忙道:「請姑娘吩咐。」
甄鈺說道:「忠勇侯有個兄弟,你幫我查一查他當年是怎麼死的,還有,計侯爺和計夫人的婚事,是怎麼一回事。」
秋心有些愣了愣,縱是她素來沉穩,也不由得露出了幾分掩藏不住的狐疑,嚅嚅道:「姑娘查這個是——」
甄鈺笑了笑,說道:「其實不是我要查,是計大姑娘托我幫忙的,你也知道,她其實很可憐。」
秋心沉默,忽然輕輕道:「姑娘對計大姑娘,好像,很不一樣……」
甄鈺眼神閃了閃,漫不經心說道:「計大姑娘的親娘,跟我的乳娘有些淵源,這個忙,我必須要幫她。」
秋心苦笑,心道,姑娘您的乳娘早已去世,這是不是就叫做死無對證了?
「是,姑娘,奴婢明白了。」秋心點了點頭。
甄鈺聽出她語氣中的無可奈何,不禁抬頭望著她好笑道:「你也不用為難,其實當年這事誰不知道呢?只是計大姑娘這樣半路入府的不知道罷了!你隨便打聽打聽都能夠打聽出來!」
秋心心頭一松,自己也好笑起來,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姑娘說的是,是奴婢多心了!」只是她心裡仍然隱隱的覺得那裡不對勁,這種感覺只可意會,卻無法言傳。
秋心百思不得要領,微微搖了搖頭,隨即笑道:「那麼奴婢便下去了!後兒去壽陽王府,便讓秋朗隨姑娘一起去吧?」
甄鈺點點頭:「就讓秋朗同我一起去吧,你告訴她一聲,收拾衣裳。」
秋心答應著自去傳話。
回想著甄夫人的話,甄鈺越發覺得其中另有玄機。
轉眼便又過了一天,甄鈺帶著秋朗,同計子清帶著百靈、萱娘帶著名兒,一起來到壽陽王府。
壽陽太妃見了三人十分歡喜,留著坐下說了好一會兒話,又囑咐她們儘管安心住下,需要什麼、短什麼儘管同荷香、司琴說。荷香、司琴是壽陽太妃指派專門照顧她們的大丫頭,下邊還有三個小丫頭。
三人一一答應,壽陽太妃攜了計子清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著,越看越喜歡,態度尤為親熱,弄得計子清又是歡喜得意又是心虛,下意識的垂著頭,不太敢於太妃相對。
壽陽太妃只當她是害羞,一笑放開她的手,溫言笑道:「好了,我也不難為你們了,這幾日就住在琴音閣東邊的桂蔭山房吧,那兒離桂樹又近,院子也寬敞亮堂,你們三人一起住足夠了,也熱鬧些!呵呵,清兒你閒了多過來坐坐,我還想問問你關於你娘的一些事呢!你娘那樣的人,斷斷不是個壞人,唉!」壽陽太妃說著眼底有些黯然。
自打計子清回侯府以來,上京里又將計侯爺的陳年舊事翻了出來,將邵心萍說的十分的不堪、下作,雖然只是一面之緣,雖然只是掀開轎簾遠遠的望了那麼幾眼,但是壽陽太妃有理由相信,一個不計報酬、不貪恩情的女子,斷斷不是眾人傳說的那般!
她尤記得,蘭嬤嬤當日回稟她的情形,蘭嬤嬤說邵心萍原本執意不肯收取那支嵌珠釵,說是舉手之勞而已,當不起如此大禮,蘭嬤嬤再三堅持她方勉強收下。蘭嬤嬤說,那是個長相清秀,氣質溫婉的女子,一看就令人忍不住想要親近!她始終沒有求過她的報答,如今她已經不在人世,那麼就讓她報答她這一次,替她正名吧!這樣,子清這孩子的日子也會好過一些!
計子清心頭猛的一跳,臉色微變,勉強陪著笑答應,這神情落在壽陽太妃眼中,太妃以為是她因為聽了外邊的流言而感到難過羞愧,心中愈發嘆息不已。
萱娘隨即向太妃施了一禮,微笑道:「太妃娘娘,那麼從明兒早上起,臣女便開始制香了,不知太妃可還有什麼別的吩咐?」
太妃點頭笑道:「那就明日吧!我已經叫人準備好,等會兒叫荷香領你去瞧瞧,看還有什麼缺漏的不曾,該怎麼做,你儘管吩咐小丫頭們就是了!」
萱娘笑著答應,與甄鈺、計子清一起退了下去,由荷香領著去桂蔭山房安頓不提。
桂蔭山房主建築是一座歇山式頂的屋子,五楹兩進,粉牆朱檐,雕花門窗,屋子裡布置得十分清雅,帳幔簾櫳看得出都是新掛上的,一應家具擺設俱全,三人各自挑了一間屋子安頓,荷香便帶著小丫頭打了熱水進來服侍淨面洗手。
隨後,荷香領了萱娘去看制香的一應器具,甄鈺便和計子清在院子外頭的花園裡散步。
計子清有些心不在焉,甄鈺冷眼旁觀,知道她定是為壽陽太妃剛才說的話為難,畢竟,她又不是真正的鄭寶兒,哪裡知道邵心萍的往事?如果在太妃面前露了餡,她的富貴之路也就走到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