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5章 孰真孰假

  第905章 孰真孰假

  「麼星?」

  莫麼星抬起頭,視線突然一片模糊,周圍的景物都好像蒙了一層濃濃的血霧,就連那張讓自己午夜夢回時無比眷戀的容顏也看不真切。

  阮俊用手在莫麼星的眼前晃了晃,莫麼星的眼睛卻眨都沒眨一下。

  「他的眼睛恐怕是瞎了!」

  阮俊的聲音原本還算得上好聽,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聽在上官凝的耳中竟是無比的刺耳,她冷冷的看了一眼阮俊。

  莫麼星聽到這句話,面上卻沒有任何的表情,只是淡淡的朝著上官凝的方向扯了扯嘴角。

  「大小姐想問什麼便問吧!」

  上官凝心中一痛,相識以來的許多片段一幕幕的浮上腦海,眼前說話的這個人,從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對自己無比的依戀和信任,為了自己不惜與赫連穆寧撕破臉,不惜以身犯險,自己卻從未為他做過什麼。

  看著眼前俊美非凡的面容,上官凝覺得自己想要問的話似乎像是一把把銀針扎在喉嚨里,她拼命使勁也說不出來。

  「平寧想問什麼,還是抓緊時間的好。」

  顏慕景冷冷的說了一句。

  上官凝強行壓下心頭的不快,忽視掉那處宛若錐心一般的疼痛。

  「莫麼星,你與赫連穆寧相識數年,對蘇侍衛手中拿著的那東西,應該也不陌生吧?」

  上官凝就這樣直來直去,眼看著等下自己讓成廖去安排的人就要進來了,沒有多少時間可浪費了,最重要的是,剛剛發生的事情,已經足以讓眾人相信莫麼星已經成為了鄔叢涯和赫連穆寧的棄子,所以說莫麼星的證詞不會讓人以為是與自己事先串過供的。

  「自然不陌生,我六歲時便與赫連大……赫連穆寧相識,也正是因為這個東西我才被安排進上官府,只是無奈我尋找多年都沒有找到此物,確切的說直到半年前,我們才知道傳聞的密信其實不是信而是幾條鏈子。」

  莫麼星原本一直稱呼赫連穆寧為赫連大哥,雖然因為自己的緣故不得不背叛於赫連穆寧,但心裡一直都是忍受著巨大的愧疚和不安,這一點莫麼星不說上官凝也能夠察覺出來。

  可以說莫麼星對赫連穆寧的的感情甚至不呰於對自己的生身娘親,也正因如此面對剛剛才知道的真相,莫麼星才會受到強烈的刺激而流出血淚。

  「那你可察覺到赫連穆寧近段日子有什麼異常嗎?」

  莫麼星的眼眸依然澄淨,雖然瞳孔之中滿是血霧。

  「只是感覺他約見我的頻率大不如前,追問我找尋東西的態度也不如以前那樣急切,除此之外沒有什麼其他特別的。」

  莫麼星的語氣很平緩,說的也很順暢,卻並無多少感情的起伏,越是這樣反而越讓人覺得事情的可信度更高。

  莫麼星是鄔叢涯的兒子,而赫連穆寧也是效忠鄔叢涯和上官鴻群父子的,但是依照剛剛的情況來看,赫連穆寧是早有心與那父子兩人分道揚鑣,恰恰莫麼星因為自己娘親的緣故而對鄔叢涯心懷恨意,所以,莫麼星的證詞便更加真實。

  「好,莫麼星,我再問你,赫連穆寧有沒有跟你提起過想要自己將那東西據為己有過?」

  莫麼星抬起頭,已經沒有焦距的眼睛茫然的在密道之中看了一圈,不知道是在找尋什麼,那茫然的目光再次讓上官凝心中一痛。

  「沒有提過,但是卻對我說過,一旦找到密信,我不要直接交給那人或者是上官鴻群,而必須交到他的手裡,由他親自處置安排。」

  三個問題問完,上官凝終於鬆了一口氣,剛剛面對莫麼星的樣子她險些就要問不下去。

  莫麼星的回答幾乎完全符合自己的想像,絲毫不做作。

  「皇上,平寧想要問的問題都已經問完了,皇上以為如何?」

  顏慕景一雙黑眸好似濃的能流出墨水,裡面烏雲翻滾,好似一不小心走進去便會萬劫不復。

  「蘇圖,把東西拿給單國君!」

  顏慕景沒有接上官凝的話,而是吩咐蘇圖將手中的黑檀木盒子交給單素羽,其用意一目了然。

  單素羽也不推辭,之前他還在懷疑是上官凝在搞把戲,但是現在他也不太能確定了,畢竟那紫玉和莫麼星兩個人完全沒有時間和上官凝說話,更別說是串供了,若是其中一人的證詞倒也罷了,如今兩個人都這麼說是不是就值得人想上一想了。

  最重要的是,如果這東西真的是上官凝藏匿起來了,大可不說出這件事,讓自己和顏慕景相互撕扯豈不是更好?

  依他對上官凝的了解,此女子絕非是個貪圖榮華和權勢的人,那顏慕殤雖然擁有一統天下的能力,卻沒有那份心思,否則他完全沒有必要裝瘋賣傻的混淆視聽,以他的能力想要整個天下也不是全無可能的。

  既然如此,他們兩個人都沒有動機留下那個東西,這一切會不會是顏慕景在做戲給自己看呢,其實真的東西他早就先一步藏匿起來了?

  單素羽稍一轉念,便覺得自己的這個猜測十分有可能,看向顏慕景的目光也就不再似之前那般了。

  結果蘇圖遞過來的黑木檀木盒,伸手將盒子上的一處小小的鎖頭打開,裡面放著的便是剛剛被赫連穆寧和上官鴻群分別抓在手裡的鏈子,亦是自己和那幾個人千方百計找尋的東西。

  他率先拿出了一條鏈子,正是當日他親手交給上官凝的那一條,因為也只有這一條他最是熟悉。

  他的手在那條鏈子上反覆的仔細的摩挲,心中震驚,這條鏈子分明就是自己送給上官凝的那一條。

  他不敢置信的又反覆的摸了幾次,沒錯,這條鏈子當年曾被一名妃子盜走,找到鍛造司的匠人想要融掉,緊要關頭被人發現才免遭厄運,但是卻在其中一處花紋的縫隙里留下了一道劃痕,雖然修復過肉眼看不出來,可是他卻是能一下就摸出來。

  即便是造假,絕不會連這個地方也偽造出來,但是上官凝為什麼要這麼說,那幾條鏈子難道也都是真的嗎?

  顏慕景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寬大的袖子下握著一隻白皙的小手,攥的力氣很大,那隻小手的手指已經發紅髮紫,但顯然顏慕景並沒有放手的意思。

  單素羽壓下心中的疑問,儘量讓自己的面色顯得平常,隨手又把其他幾條鏈子拿起來,也像之前一樣反覆的摩挲觀察,看樣子像是在沉思,而內心深處其實已經是翻天覆地。

  「單國君,如何?」

  單素羽面不改色的將盒子的蓋子合上,又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上官凝,卻只見那個小丫頭一如之前一樣,安靜的站在那裡,遇到自己的視線也不閃躲,沒有任何的不同。

  單素羽登基五年,經歷過的事情比一些人一輩子經歷的都要多,上至權傾朝野的北疆前宰相下至販夫走卒,沒有人能逃過他的眼睛,但是,上官凝真的讓他看不清楚。

  這個小女娃實在是太有趣,如果不能將她娶回去,恐怕自己會抱憾終身。

  「其他的鏈子本君不敢妄言,但是這條由本君親自送出的鏈子卻的確被人掉了包。」

  上官凝心中冷笑,單素羽皇帝當的不錯,做戲子也是不輸他人啊,她分明看見單素羽在那條鏈子背面的花紋處摩挲了很長時間,若是假的他何苦摩挲那麼久,更何況那條就是真的。

  「哦?國君此話當真?」

  顏慕景感受到自己掌心裡的那隻小手一直在努力的想要掙脫,他的心已經焦躁的到了崩潰的邊緣,為什麼,他小心翼翼的呵護她這麼多年,凡事都遷就忍讓於她,除了自由他什麼都給她了,只要她想要就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后之位他也不會遲疑。

  原以為這顆心早就該被自己捂化了,但是在看到鄔叢涯的那一刻,在聽到那一聲涯哥的時候,顏慕景就知道自己這麼多年的努力根本就不堪一擊,他做的再多也不及那人的一聲呼喚。

  他是帝王,天和大陸最有威望的大雍皇帝,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為什麼唯獨這個女人的心他卻得不到。

  「假的?那好,蘇圖,把鄔叢涯給我抓過來!」

  摩訶芸初的臉色變的煞白,皇上要做什麼,為什麼要抓涯哥?

  「皇上!」

  「閉嘴!你最好不要說話!」

  顏慕景站起身,幾乎是貼著摩訶芸初的耳朵說道。

  蘇圖動作很快,不過眨眼的功夫就將鄔叢涯拖到了顏慕景的身前,鄔叢涯右臂受傷半分力氣也使不上,肋骨又不知斷了多少根,若不是一股氣撐著,恐怕早就暈過去了。

  即便如此,蘇圖的這一番拖拽,還是讓鄔叢涯再次出了一身的冷汗,不過也因為如此,鄔叢涯與摩訶芸初差不多是面對面而立了。

  看著自己深愛的男人落到這般境地,摩訶芸初的心疼的縮成一團,再也不能忍受的哭出了聲音,只是聲音落在顏慕景的耳朵里,更是激發了其內心的怒火,甚至於將那信物的事情都蓋過了幾分。

  「鄔叢涯,你不是想讓你的兒子做北疆皇帝,甚至做這天和大陸的主子嘛,現在,朕就讓你看看,你究竟有沒有這個本事!」

  摩訶芸初的心突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慌張,她跟在顏慕景的身邊已經有快十年的時間,這十年的時間除了她偷逃出來的那半年,其他的時間都是與這個男人在一起,平心而論,不管自己對這個男人如何冷淡,如何發脾氣,這個男人都無條件的包容自己,甚至因為自己杖斃了一名位份很高的妃子。

  可是,她的心裡早已經被人填滿了,再也容不下任何一個人。

  她曾經以為,這個男人的寵愛會一直持續下去,所以她求著顏慕景帶著自己到了這個密道,她對顏慕景說,她只是再見涯哥最後一眼,今日之後她便安心的呆在他身邊。

  可是,她高估了自己,就在她見到涯哥的那一刻起,她知道自己的心還是從未變過,對於顏慕景她除了愧疚再不能生出別的心思。

  但是現在,她感受到了,顏慕景是真的生氣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生氣,也許他也終於到了忍耐的邊緣。

  顏慕景突然探身,空閒的一隻手探到蘇圖的腰間,瞬間一把寒芒點點的六棱匕首便夾在了兩指之間,還沒等摩訶芸初反應過來,那六棱匕首便破空而出,發出尖銳的呼嘯聲。

  鄔叢涯想要飛身阻攔,卻被蘇圖摁住,那匕首如同長了眼睛一般,噗的一聲刺進了上官鴻群的後心,可憐上官鴻群被點了穴,卸了雙臂,既不能躲避也不能叫喊出聲。

  「不!」

  摩訶芸初拼命的想要掙脫開顏慕景的鉗制,但是所有的力氣卻像是打在棉花一樣,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上官鴻群在自己的面前倒下來。

  上官凝看著摩訶芸初和顏慕景之間的舉動,突然,看見了摩訶芸初露出的袖口和手掌處中間的一段皓腕,那白皙無暇的皓腕之上分明可見一道粉紅色的傷疤。

  她和顏慕殤交流了一下眼神,顯然顏慕殤也注意到了這一點。

  上官凝看著顏慕景,直覺得這個男人實在可怕,這招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計謀,普天之下沒人能夠想像的出來吧!

  再看上官錦一臉心痛的樣子,上官凝真覺得自己的這個父親也真是可憐至極,明明那人就在自己的身邊,卻視而不見,可憐鄔叢涯十幾年前就頻繁出入上官府也毫無所查。

  所有的人都被顏慕景玩於股掌之間,如果不是今生自己重新經歷和目睹了這一切,恐怕還是無法相信,始作俑者就是眼前的這個男人。

  鄔叢涯也好,單素羽也罷,跟這個男人比起來都是小巫見大巫而已。

  上官鴻群倒下後,那匕首直接從其後背貫穿身子,在左胸前露出一個指甲大小的匕首尖端,冰寒的玄鐵上面一絲新鮮艷紅的血。

  上官鴻群一雙原本還算好看的明眸閃爍著不可置信,他試圖想要看清楚是什麼洞穿了自己的身子,卻未能如願,他又想看看是不是有人能救救自己,但是每雙眼睛好像都很漠然。

  他才十七歲,還有那麼長那麼長的歲月要走,他還要做皇帝還要成為人上人,這是爹爹從小就告訴他的,他一直很努力很努力的在做,但是為什麼,為什么爹爹突然就為了那女人的一句話就要放棄呢!

  他不明白,真的好冷,以前姨娘在的時候只要他冷,姨娘就會把他抱在懷裡,姨娘身上的味道很好聞,那一年自己將大妹妹推進荷塘後自己也滑了進去,姨娘知道後沒有責怪自己一句,說一切都有她,她會護著自己,可是哪個願意用命護著自己的姨娘最終真的為自己而死了。

  如果,如果有來生,他願意真的做姨娘的兒子,再也不要什麼權勢、地位,只是安安靜靜的守在姨娘身邊就好。

  ……

  上官鴻群的眼睛越來越無神,耳邊的喊聲哭聲他聽不見也不想再聽,他看見姨娘在對著他笑,對著他伸出雙手,真好,又見到姨娘了!

  看著上官鴻群閉上的眼睛,上官凝的心情竟然出奇的平靜,她對這個人沒有半分的同情,她一直認為人心向善或向惡全在於自己之內心,是被人脅迫不得的,上官鴻群為了自己的欲望不惜對自己的姨娘、庶妹下手,落到這樣的下場只能說他是死有餘辜。

  摩訶芸初的手依舊被顏慕景攥的緊緊的,現在她的心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滋味,一邊是自己的兒子與自己卻無一日相親之情,一邊是與自己糾纏不清卻又救命之恩的皇上,她該恨誰?

  「鄔叢涯,如今你還指望什麼?哦,對了,你自己還有功夫是吧?」

  幾乎是話音剛落,顏慕景的指尖便飛出幾道寒芒,奔著鄔叢涯的四肢和幾處穴位而去,讓人目瞪口呆的是,那幾處被寒芒擊到的地方噗噗的爆開指甲大小的血洞。

  與此同時,鄔叢涯的身子癱軟在地,整個人像是一片秋葉,生命力似乎已經從其身子裡慢慢在消失。

  「你把他怎麼了,他怎麼會這樣?」

  摩訶芸初的嗓子已經嘶啞的不成樣子,剛剛面對兒子的離開,現在擊的愛人又成了這個樣子,她所有的隱忍和理智都消失不見了。

  她瘋狂的抖動自己的手臂,力氣之大,讓顏慕景都有些招架不住,這個女人好像是要瘋了。

  「你就這麼心疼他嗎,啊?」

  顏慕景看到身邊的女人變成這個樣子,心中的火氣好似噴薄的火山一樣,他算什麼,這些年他算什麼?

  顏慕景的面色極為駭人,好似一頭髮怒的獅子。

  鄔叢涯費力的睜開眼睛,看到摩訶芸初猙獰的樣子,心中一抖。

  「芸初……不……要擔……心……」。

  不過幾個字,鄔叢涯卻說了很長的時間,摩訶芸初的力氣也已經折騰的差不多了,聽到鄔叢涯的話,淚水順著光潔蒼白的臉頰往下淌,一刻不停歇。

  沒人說話,自說自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