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3章 劇情反轉
雖然這聲娘沒有一絲真心親昵的味道,摩訶芸初還是覺得心中柔軟下來,當年為了保住這孩子一命,她不得已服用了催產的藥,原本該在母胎中呆滿十個月的孩子被迫早早的來到人世。
她還清楚的記得,這孩子剛出生的時候小臉兒紫紅一片,眼睛緊閉著,卻沒有啼哭,她的心頓時跌入冰谷,卻沒料到就在她以為這孩子已經夭折了的時候,小小的嬰兒卻突然睜開了眼睛,黑白分明,接著響亮的啼哭聲直入雲霄。
十七年了,每個日日夜夜她無不在想念這個孩子,想念遠在北疆的涯哥,只是,她假想過無數種與這孩子母子相認的場面,但的確沒有一種是如眼下這一般的。
也罷,至少此生還能聽到這孩子喊一聲娘,足矣了!
屋內很安靜,上官鴻群一直保持著一個姿勢,時間長了手臂自然發酸,但是眼看就要逃出生天,他強忍著酸痛,一動不動,耳朵卻是支愣著聽著密道方向的動靜。
因為密道是全封閉的,看不到光亮,上官凝也不知道這番折騰下來究竟過去了多少時間。
似乎看出了上官凝心中的煩躁,顏慕殤重新將上官凝的手拉回自己的手掌之中,輕輕的捏著她纖細修長的手指。
顏慕殤由於練武的緣故,指尖有一層薄薄的繭子,此時摩擦著上官凝細膩的手指,讓上官凝生出一股酥酥麻麻的戰慄感,不過心頭的煩躁卻是因此淡去不少。
摩訶芸初因為上官鴻群的一聲娘親,心中柔軟下來,連帶著目光中都帶了一絲只有身為母親才會有的光輝,閃亮的如同夜空中的星子。
「群兒!」
自然而然的,摩訶芸初輕輕的喚了一聲上官鴻群的名字,這次對方沒再像之前那樣言辭激烈的打斷,這給了摩訶芸初不小的鼓勵。
她伸出白皙的沒有任何瑕疵的手試圖觸摸一下上官鴻群的手,卻不料之前沒有反應的上官鴻群突然手上發力,在將她的手甩下來的同時,匕首順著她纖細的脖子劃出了一道長長的血痕,刺目的鮮紅與雪白的皮膚形成的巨大反差,讓原本已經調整好情緒的三個男人再次緊張起來。
「別動,我手裡的匕首可沒長眼睛!」
上官鴻群看到匕首刮破了摩訶芸初的脖子,自己也有幾分懊惱,這個女人現在是自己的護身符,是個寶貝疙瘩,不能有閃失,否則自己絕不可能安然走出這密道。
「好好好,娘不動,不動!」
摩訶芸初竟然絲毫怒氣沒有,還安慰著上官鴻群,一張美麗的不似凡人的容顏帶著無比動人的溫柔。
果然,女人一旦做了母親就會變成如此嗎,摩訶芸初明知道上官鴻群不過是拿他做人質來達到自己的目的,對她半分真情也沒有,她卻依舊為了一聲完全沒有感情的娘而心甘情願的做為人質,甚至甘之如飴。
上官凝在心中搖了搖頭,不過她知道,如果換做自己,可能也是如此吧,天下慈母之心皆是相同。
摩訶芸初不肯計較,顏慕景的臉色卻已經鐵青一片,仿佛摩訶芸初脖子上的傷口是劃在了他的身上,如果不是擔心摩訶芸初的安危,上官凝覺得顏慕景一定會直接上前將上官鴻群千刀萬剮。
鄔叢涯雖然臉色也不好看,但是對方畢竟一個自己的兒子一個是自己最愛的女人,他臉上的痛苦和糾結一覽無餘,眼神中的絕望鋪天蓋地,他現在真的是悔不當初,懊悔當年為什麼要為了什麼所謂的復仇而錯過了跟進皇陵的機會,懊悔為什麼這麼多年沒有將兩個人的兒子教育好。
如果不是他不停的給兒子灌輸復仇的思想,不斷的讓兒子牢記自己的使命,也許眼前的一切都不會發生,究其根本自己才是罪魁禍首。
只有上官錦,面上的表情很複雜,面前的兩個人都和他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一個自己愛而不得思之如狂,一個自己細心呵護最後卻發現與自己毫無關係,似乎,他現在無論擔心誰都沒有立場。
就在此時,密道內重新響起了腳步聲,打破了屋子裡隨時都可能失去平衡的凝重氣氛。
上官鴻群的臉上毫不掩飾的興奮和熱切,一雙眼睛直直的看著密道方向,儘管裡面漆黑一團。
終於,一名全身黑衣外罩金甲的侍衛從密道中走出來,身姿挺拔,目光如炬,徑直走到顏慕景的身邊,單膝跪地,雙手拱拳。
「皇上,馬車和銀票已經準備好,就在府外!」
上官鴻群聽到此話,興奮的手腳發抖。
「快,讓開,我到了車上就會放開這女……我娘!」
上官鴻群原本是想要說這個女人,但不知最後怎的又改了口,想來也是自己心有愧疚。
顏慕景陰沉著臉,身上的殺氣卻是收斂了不少,他面無表情的看著上官鴻群,半晌才對跪在地上的金甲侍衛點了點頭。
「帶他出去,務必保證人質的安全,如果有意外情況……。格殺勿論!」
金甲侍衛應了聲是,便轉身站在上官鴻群和摩訶芸初的身前。
「你走在前面!」
上官鴻群看著面前的金甲侍衛,眉頭微皺,便開口吩咐金甲侍衛在前面引路,他絕不能把自己的後背暴露在危險當中,他跟著鄔叢涯和上官錦學過不少兵法謀略,這點心思還是有的。
金甲侍衛沒有猶豫,幾乎是立刻就調轉了身子,往上官凝所站的位置走過來。
上官鴻群挾持著摩訶芸初,與金甲侍衛拉開了三兩步遠的距離,抬步之前,他特意觀察了一下包括上官錦在內的幾個人的表現,雖然都是面色難看,卻沒有人想要輕舉妄動,他這才安下心來跟在金甲侍衛的身後往外走。
上官錦見顏慕景看到兩人離開竟沒有阻止,心中焦急的不行,上官鴻群現在滿心的仇恨和爭名逐利之心,對芸初根本就沒有感情,就這樣放任他離開,芸初的生命安全可就沒辦法保證了。
鄔叢涯的心情和上官錦倒是如出一轍,但是現在他全身筋脈受損,肋骨和內臟都被內力震傷,想要起身就很困難。
就在兩個人都在思忖如何解救摩訶芸初之時,金甲侍衛已經走了上官凝的身邊,不過,這個金甲侍衛目不斜視直接從上官凝的身邊擦身而過,甚至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上官鴻群挾持著摩訶芸初緊跟而至。
上官凝瞧著摩訶芸初蒼白的面容,心中既有同情又有怨恨,若不是這個女人,怎麼會生出這麼多的事端,也許前世里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但是這個女人也著實悽慘,與相愛之人分隔兩端不能相守,與自己的兒子十幾年不得相見,一相見就是拔刀相向,無名無分的頂著死人的名頭過了十幾年,如今卻仍舊不得自由。
就在上官凝心生感慨的時候,身邊的顏慕殤突然右手攬住她的腰,沒等上官凝反應過來就已經被顏慕殤帶著移動到了紫玉的左側,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原本好似木樁一樣站立不動的阮俊突然飛身而起,雙手如勾,直取上官鴻群的後身。
與此同時,之前一直低頭在前面引路的金甲侍衛也突然轉身,眼中精光乍現,如夜梟一般讓人不寒而慄。
上官凝不知道兩個人是如何溝通的,合作起來竟然十分的默契,金甲侍衛在前完全是為了分散上官鴻群的注意力,讓他無暇顧及身後,而真正的威脅其實在身後。
那阮俊一直沒有露出過身手,最重要的是在此之前阮俊似乎都讓人以為是與鄔叢涯和上官錦一夥兒的,雖然上官凝從始至終都沒真的相信過。
不管如何,眼下兩個人的配合可以說是天衣無縫,上官鴻群雖然挾持著摩訶芸初,但是看到面前金甲侍衛突然發難還是慌了手腳,一時間也不知是該還擊還是該利用人質讓面前的男子退去,正是這短暫的一瞬間,主動權就已經徹底的離上官鴻群而去。
阮俊出手十分的乾脆利落,沒費吹灰之力便將上官鴻群的兩側肩膀卸了下來,又在其腰間不知道是什麼穴位接連點了幾下,只聽叮的一聲,匕首就從他的手裡掉落下來。
「群兒?」
摩訶芸初絲毫沒有恢復自由的喜悅,背對著上官鴻群的她自然感受了身後的異樣,生怕上官鴻群被傷了,所以恢復自由的第一時間她不是想著逃開,而是關切的詢問上官鴻群。
「你們陰我!」
上官鴻群一見大勢已去,不由得惱羞成怒,身子被定在原地不能動彈,雙臂也被阮俊卸了下來,唯一能夠表達不滿的就只能這張嘴了。
「你把他怎麼了?」
沒有得到上官鴻群的回答,摩訶芸初只能問站在上官鴻群身後的阮俊,聽語氣,摩訶芸初與這個阮俊之前就是相識的,而且似乎接觸的還不少。
「芸娘!」
顏慕景的聲音響起來,帶著不容人拒絕的氣勢。
阮俊和金甲侍衛都低下頭,沒有言語,皇上話音一落,哪裡還有人敢在多言。
摩訶芸初也是明白這一點的,所以,她擔憂的看了一眼上官鴻群,便輕移蓮步往顏慕景的方向走去,她知道這個男人有生殺予奪的權利,自己也好屋子裡所有人也罷,命運無不掌握在這個男人的一念之間。
「皇上,你貴為一國之君卻言而無信,你就不怕天下人恥笑嗎?」
手裡的籌碼消失,上官鴻群的氣焰也不如之前那樣囂張,但是大好的機會就這麼眼睜睜的失去,心中難免不平。
「蘇圖,還等什麼?」
顏慕景沒有理會上官鴻群,而是對著金甲侍衛說道。
那被叫做蘇圖的金甲侍衛聞言上前一步,伸手探進上官鴻群的衣襟,小巧的黑檀木匣子頓時就落入了蘇圖的手掌之中。
上官鴻群雙目赤紅,卻還沒得及開口就被阮俊點了啞穴,所有的話便被堵在喉嚨里,一絲聲音也發不出來,只是眼睛裡的恨意看著著實嚇人。
蘇圖將盒子捧在手裡,徑直往顏慕景的身邊走去,卻被單素羽攔在了半路。
「景元帝這是什麼意思?是打算將此物據為己有嗎?」
開玩笑,他花費了如此大的心思怎麼能讓別人撿便宜,更何況,那匣子裡還有一條是自己單氏皇后的信物,顏慕景這算盤未免打的太好了。
「單國君這話說的可真是不客氣,我們不過是各取所需,我助你清除你北疆的叛逆之臣,穩定你的江山社稷,而朕要的便是這物,單國君可是覺得有何不妥?」
兩個人說話間,摩訶芸初已經走到了顏慕景的身邊,只是顏慕景卻沒有任何表示,伸手將她拉到了身後。
「景元帝莫要忘了,若非本國君相助,恐怕你大雍最精銳的軍隊就要倒戈叛國了,說到穩固江山,你得利並不比本君少吧!再則,這匣子裡可是還有一條鏈子乃是我北疆歷任皇后的信物,難道景元帝也打算一併奪了去嗎?」
屋子裡的風向突然改變,從剛剛的兒子挾持親娘的道德倫理之爭變成了兩國皇帝的唇舌之戰,小小的一間密室風雲變幻。
「你待如何?」
「我待如何?這物件兒本君要帶回北疆!」
「笑話,即便這裡面真有你北疆之物,如今也是在我大雍的國土之上,所有者乃是朕御筆親封的郡主,皇室宗廟之中還懸掛著平寧郡主的平安牌,這物件便等同於是我大雍皇室之物,單國君以為自己有什麼資格帶此物回北疆?」
一句話,讓單素羽的臉色一白!
上官凝也是一臉的震驚,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自己似乎被皇帝算計了,而且應該是在很早之前,可是為什麼?
皇帝竟然可以未卜先知,預料到今日之事嗎?
「平寧,你且說來聽聽,此物是不是一直在你手中保管?」
上官凝沒想到顏慕景竟然會這樣問自己,雖然說在場之人都知道這物的確是在自己的手中,可是知道歸知道,若是從自己的口中說出來那則是另外一回事了。
單素羽扭頭看向上官凝,不過幾日功夫不見,上官凝似乎又美了幾分,之前的青澀不過幾日的功夫就褪了個乾淨,雖然此時面色還有些蒼白,可是卻仍舊美的讓人移不開視線。
上官凝頓了頓。
「回皇上的話,這物件的確一直在平寧的手中保管。」
單素羽的眼神一黯,明知道上官凝不過是說了實話,那條鏈子當初也是自己強行塞給她的,可是現在聽到上官凝的回答,他的心還是難免失落和酸澀。
不等眾人反應過來,上官凝卻又重新開口。
「不過,對此物,平寧還有話想說。」
單素羽發黯的眸子重新恢復了亮澤,似乎是瀕死之人突然發現了自己還有繼續活下去的辦法。
顏慕景則是眼神玩味,好像對於一切都了於指掌,上官凝覺得顏慕景真的有些高深莫測,跟他耍心機使手段需要很大的勇氣,而且還需要很聰慧的腦袋,否則只是那一雙洞察一切的眼睛就會讓人心生恐懼。
「哦?平寧還有何話說?此事不是兒戲,平寧還是要謹慎些的好!」
上官凝心中的某一處不由得發顫,顏慕景這話明顯就是在威脅自己。
不要慌,不要慌,不要慌!
上官凝接連在心裡對自己說了三遍不要慌,果然整個人重新鎮定下來,她將自己從顏慕殤半擁的懷裡掙脫開,雪白的襖裙在地上拖出一道淺淺的痕跡,像是平靜海面上突然泛起的漣漪。
上官凝之前一直都將自己放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裡,等的就是現在的這一刻,雖然中間出了不少的變故,但不得不說,這變故對於她的計劃來說無疑是錦上添花。
「回皇上,平寧自知此事重大,所以猶豫再三才決定說出來,此事雖然有些匪夷所思,但是還希望皇上和國君能夠容許平寧說完。」
上官凝此時站在屋子的正中間,光線雖暗,卻仍舊不能掩蓋其自然而然散發出的超然氣質,她就像是沙灘上的一顆明珠,即便再如何被砂礫掩埋卻還是光芒四射奪人耳目。
「既是如此,那便說吧,單國君的意思呢?」
「郡主但說無妨!」
上官凝美目輕眨,顧盼流兮。
「如果平寧說,這匣子裡的物件是假的,不知皇上和國君是否相信。」
「假的?」
饒是之前一切都盡在掌握之中的顏慕景聞言也是一驚,這怎麼可能,這幾條鏈子的來處他是都調查過的,之所以遲遲沒有動手將這東西拿到自己手中,不過是想放長線釣大魚而已。
但是此時上官凝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難道是上官凝動的手腳將鏈子替換了,真的鏈子被其藏匿起來另做他用了?比如交給了顏慕殤,或者說是交給了逐殤樓?
自古以來的皇帝都是多疑的,顏慕景也不例外,否則也不會一步一步的布下如此大的陷阱。論起狩獵的技巧,顏慕景當之無愧是個一流的獵手。
酒兒是高深的存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