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6章 三方會談
上官凝引著司冕一路進了壽康苑,蔣氏、上官月都已經坐在了廳中的椅子上,上官錦單獨坐在寧氏的下首,許久沒有露面的崔氏和上官憐緊挨著上官雪坐在蔣氏的右手邊。
侍妾們身份低,要等到用膳之前才能進門,饒是如此,大廳里還是熱鬧非常,壽康苑裡已經多年沒有過這樣的場面了。
寧氏看著面前儒雅斯文長相俊秀的司冕,眼睛又慢慢的紅了起來,這孩子長的真是周正,一看就是個好孩子。
司冕唇角輕勾,微微一笑,修長的身子稍稍下彎。
「見過祖母!」
「哎!」
寧氏的眼淚再也沒能忍住,一聲祖母應是讓寧氏噙在眼睛裡的淚水全部傾瀉而出。
「賈嬤嬤,把這血硯和玉碟拿給冕兒。」
血硯,一兩百金,碧璽裝飾的玉碟,一塊千兩白銀,寧氏真是捨得!
「謝祖母!」
司冕態度從容,一言一行都極為的循規蹈矩,別人或許看不出來,上官凝卻是感覺出一股疏離,也對,一個被親生父親遺棄的孩子,怎麼可能心無芥蒂,而且以大哥如今的本事,想查什麼應該易如反掌。
「這是父親、母親!」
上官凝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上官錦,暗暗冷笑,介紹的時候直接將蔣氏加在了一起,誰知道這個上官錦心裡打的是什麼算盤,還是不能讓場面難看才是。
司冕轉身面相上官錦,兩人同朝為官,一文一武,倒也沒有過什麼衝突,只是當年上官凝母女被陷害,和之後的樁樁件件,上官錦的涼薄讓人心寒,即便現在上官錦的面色也是一片清冷,司冕壓下眉色。
「見過父親、母親!」
父親兩個字似乎從齒縫間吐出來的,可細看司冕的神情,卻平和如鏡雲淡風輕。
「起身吧!」
上官錦讓荃安遞過一個錦匣。
荃安當著司冕的面打開,裡面是一套玉質的筆架和幾隻白狼尾的玉管毛筆,東西成色倒不錯,只是難免有敷衍之意,司冕卻毫無所查一般,微笑著收下。
「母親不知道冕兒喜歡什麼,胡亂準備的!」
蔣氏腆著肚子,讓白梅將早就備下的禮物呈了上來,上官凝微一側目,母親準備的是一套雕刻工具,每把雕刀均是赤金的手柄刻著捲曲的雲紋,刀刃閃閃發亮,盛著雕刀的匣子上刻著『鬼手肖齊』四個字。
司冕除了讀書,最愛的就是雕刻,鬼手肖齊,大雍最為有名的雕刻大師,仙逝多年,蔣氏口中的胡亂準備當真是煞費苦心。
司冕不由得動容,自己的這個愛好知道的人不多,就是上官凝自己也不曾親言,但蔣氏的禮物卻真心的讓他覺得溫暖。
「司冕謝過父親母親!」
母親兩個字,尤為真切!
「這是姑姑!」
「姑姑!」
「好孩子!」
隨身的露珠兒呈上了一套古籍,上官凝微微一笑,姑姑這禮物送的定是符合大哥心意,這套雲善堂的古籍她前世里就聽聞是大哥的最愛,只是沒想到前世大哥費盡心思才尋覓的古籍這一世會由姑姑的手贈出,真是天意!
司冕的眼神果然一亮!
「謝謝姑姑!」
上官月看著司冕,這孩子很合她的眼緣。
「這是三姨娘!」
上官凝想了想說道,原本一個姨娘是不該在這樣的場合下被介紹的,然而想起上官鴻群和三姨娘母女間的恩恩怨怨,上官凝還是輕輕開了口。
寧氏面色微滯,卻沒有說什麼。
「三姨娘!」
司冕絲毫沒有任何不虞之意,上官凝既然介紹給自己認識,那麼自己便順著叫一聲就好。
崔氏稍有詫異,不過很快鎮定下來,抬手從懷裡拿出了一塊白色羊脂玉的玉佩。
「恭喜大少爺回府!」
上官凝又介紹了上官雪和上官憐、上官影、上官鴻鵠幾個小輩。
後趕來的胡橋,給幾名小輩逐一的發了禮物。
認親結束,寧氏看著上官錦毫無笑意的臉色十分的惱火,自己對司冕便更加的熱情親切。
「冕兒啊,這些年吃了很多苦吧?」
寧氏的這句話言辭切切,倒沒有客套的味道。
「回祖母的話,不過是生計艱難些,倒算不得吃苦!」
「可憐孩子,這是寬祖母的心呢!」
寧氏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竟然又是掉了眼淚,看著司冕的眼神溫和的能滴出水來。
寧氏精神很好,斷斷續續的問了不少司冕兒時的事,雖然司冕很多都是輕描淡寫的一帶而過,寧氏卻還是聽的不住的掉眼淚,愧疚之情更甚。
上官錦一直半沉著臉,不開口不插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上官凝靜靜坐在一旁,冷眼看著,也不說話,她倒是想將上官錦的心剝開看一看,究竟是黑還是紅,還是如同千年寒冰一樣毫無溫度,自己的至親骨肉好不容易回到身邊,這人卻是面無表情,這樣的冷心冷情還真是少見。
晚膳就是擺在了壽康苑,寧氏堅持讓司冕與自己同坐一席,司冕原覺得不和規矩,但是看到寧氏滿眼的期待,最後才不得不在女席上坐下,整頓晚膳都是半低著頭,面前的飯碗裡堆滿了寧氏親自夾的各色菜餚。
上官凝見到司冕盈透的皮膚微微泛紅,心中有些好笑,恐怕大哥還從未被這樣對待過,一時間還羞怯的很呢!
一場晚膳下來,除了上官錦,眾人臉上的神色都很好,就是後來趕到的幾個侍妾也喜氣洋洋,好像沾了多大的喜氣一樣。
晚膳過後,寧氏又拉著司冕絮絮的說了半晌的話,最後還是蔣氏出言說是司冕恐怕還有公務在身,寧氏才依依不捨的放了司冕。
上官凝一路送司冕出府。
「大哥!」
「嗯?」
上官凝淡淡的一笑,其光華竟堪比此時已經盈圓的明月。
「凝兒從沒想過,名滿大雍的司丞相竟然會成為凝兒的哥哥!」
「傻丫頭,大哥也沒想過,竟有福氣成為凝兒的手足兄長!」
「大哥這是笑話凝兒!」
「大哥這是肺腑之言!」
「哈哈哈哈哈……」。
兩個人相視一笑,愉悅清亮的笑聲在夜色中傳出很遠。
三日後,上官錦想要將流落在外的親生兒子認回的摺子遞到了顏慕景的御案之上,顏慕殤臉色平靜卻喜怒難辨。
大雍朝堂之上最赫赫有名的文武二臣竟然是親生父子,這件事就像是長了翅膀一樣迅速的播散開來,在民間有了各種各樣的版本,就如上官錦最先預料的一樣,司冕的身份和位置擺在那,這樣的傳言在所難免。
飄香閣里,一身白衣的司冕、黑色錦袍的顏慕殤、鵝黃色夾襖的上官凝,圍著紫檀木的桌子坐在一起。
「大哥,凝兒從未將你當過外人,如今我們是親生兄妹,凝兒更是不想有什麼事情瞞著大哥!」
上官凝率先開口,否則一黑一白兩個男人各自捧著茶杯出神,誰也沒想著要先開口,上官凝不禁覺得頭疼,如今司冕已經是自己的親生哥哥,兩個人究竟還在彆扭什麼啊?
「凝兒想說什麼?」
司冕的語氣倒是一貫的溫柔,顏慕殤則是挑眉看著司冕,眼睛裡的小火花噼里啪啦的閃爍個不停,上官凝飛過去一個警告的眼神,顏慕殤才不情不願的有所收斂。
「大哥之前對殤可能有些誤會……」。
上官凝斟酌著開口,她對司冕是真的敬重,在過去的幾年裡,司冕對自己的任何要求可謂是從未拒絕過,哪怕有些事情違背了他的做事原則。
「凝兒是想說,晟陽王大人並非是外界傳聞中的風流無度荒唐不羈?」
司冕斜斜的看了一眼顏慕殤,明明是否定的話卻怎麼都帶著幾分挑釁的味道。
上官凝有些詫異,司冕一向都是個雲淡風輕之人,說話做事永遠都是規規矩矩,對人和藹有禮謙謙風度,還從沒這樣說過話。
「司丞相傳聞聽的倒是不少,還有沒有什麼新鮮的傳聞說出來讓本王聽聽?」
顏慕殤將手中的茶水一乾二淨,然後將空茶杯放在指尖上來回的轉圈,那茶杯就像是被磁石吸住了一樣,只是在指尖上旋轉卻並不掉落。
「倒真的不少,比如有人說江湖上讓人談之色變的逐殤樓樓主夙夜真身竟然是晟陽王,又比如說那夙夜不知何時轉了胃口不好龍陽卻愛帶著女子夜半出遊,甚至連皇宮都不在話下。」
上官凝瞠目結舌的看著司冕,這……。這……。大哥竟然什麼都知道?
顏慕殤臉上的表情沒變,卻是用眼神勾了勾上官凝,那意思好像在說:瞧,你大哥多厲害,你還什麼都沒說呢,人家就都知道了!
「司大人這御丞司真是沒白呆,這嗅覺怕是比衙門裡的狼犬還要靈上幾分!」
赤裸裸的嘲諷!
「不敢不敢,在下的這點本事在樓主面前簡直是不堪一提,若論本事,還是王爺這裝瘋賣傻瞞天過海的本事技高一籌!」
「你……」!
顏慕殤沒想到一向文質彬彬書生氣濃郁的司冕竟然會咄咄逼人,說出這樣的話來,難不成是仗著如今是凝兒兄長的面子才如此囂張嗎?
「殤,大哥,你們這是做什麼?」
上官凝看著兩個男人你來我往的不由得頭疼,想像里的其樂融融不僅沒有出現,反而兩個人像是斗紅了眼的鬥雞,恨不得將對方生吞活剝了一般。
兩個大男人原本梗著脖子彼此瞪視,上官凝一開口,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收回了瞪視的視線,轉而看向上官凝,眼裡哪還有半分逞強鬥勝的銳氣?
「凝兒,是大哥一時心急了!」
「既然是大哥,那就該喚妹妹,凝兒不是誰都能叫的!」
顏慕殤豈能白白的被對方嗆一頓,抓住話頭開始雞蛋裡挑骨頭,顏慕殤的『小心眼』上官凝是領教過的。
「顏慕殤,今天你到底打不打算好好說話,如果你心情不好的話,我便先和大哥離開,等你什麼時候心情好了,我們再繼續!」
上官凝實在是忍無可忍了,自己的身後還有一大攤的煩心事沒有著落,這兩個男人還有心思這這裡鬥嘴吵架,司冕她不好呵斥,自然倒霉的就是顏慕殤了。
「凝兒,你偏心!」
「大哥,我們走!」
司冕好笑的看著顏慕殤吃癟的樣子,心中暗爽了一把,誰讓這小子運氣那麼好,能夠娶到自己那麼美好的妹妹做妻子,若是不搓搓他的銳氣還不要把他興奮的找不到北啊!
一看上官凝真的起身,顏慕殤立即伸手拉住了上官凝的袖子,又警告似的看了一眼司冕,偏偏司冕當做什麼都沒看見,只顧著低頭喝茶。
「凝兒,有事坐下來好好說!」
「你不是不想好好說嘛!」
上官凝對顏慕殤的心思可以說是摸的七七八八了,更是知道自己在顏慕殤心中的位置,說自己恃寵而驕也好說自己蹬鼻子上臉也好,她就是知道顏慕殤一定會向自己妥協的!
「坐下坐下,我不說話了就是!」
上官凝看著顏慕殤絕美的面容,一雙劍眉皺在一起,臥蟬眼裡波光粼粼,紅唇嘟起,怎麼看怎麼像是個受氣的小媳婦兒,上官凝強忍著才沒有笑出聲。
「大哥,之前的那些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皇帝知道並不難理解,逐殤樓的存在是皇帝的一塊心病,登基的十幾年裡派了不知道少的探馬在江湖上打探,就是只螞蟻也躲不過皇帝布下的天羅地網和挖地三尺的調查力度。
但上官凝也相信,皇帝查探逐殤樓絕對不是大張旗鼓的,必是私下裡展開,那麼大哥是如何得知的,而且知道的如此詳細呢?
司冕拎起茶壺,給自己和上官凝重新續了茶,看著顏慕殤一臉的陰霾,笑著給顏慕殤面前的茶杯也重新倒滿。
「是皇上告訴你的?」
沒等司冕回答,上官凝說出了自己的猜測,如果說這一切都是皇帝親口告訴大哥的,那麼一切不就說的通了嗎?
只是這樣絕密的事情皇帝竟然信得過大哥?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大哥,什麼是又不是的,到底是是還是不是啊?」
看著上官凝有些心焦,面色也有幾分急躁,司冕不忍心再賣關子。
「這件事,當今聖上曾經安排為兄進行查探,但為兄只是眾多探子中的一個,王爺的身份是其他的探子查探出來上稟給皇上的,而夜探皇宮之事卻是皇上親口告訴為兄的!」
「大哥,皇上的是從什麼時候知道殤就是逐殤樓樓主的?」
「應該是在兩個月以前。」
上官凝往前回憶,也就是說在秦姨娘身亡之前皇帝就已經知道顏慕殤的身份了,難怪在那小院子裡皇上看顏慕殤的眼神帶著幾分探究和深意,那麼說,皇上之前端了逐殤樓雲埔分舵的行為就是衝著顏慕殤而來的了。
「那我和殤夜談皇宮之事皇上怎麼會告訴大哥呢?」
自己和顏慕殤是從密道進入百思殿的,除了扮作老嫗的雲妃司徒凰,沒有人再知道自己和顏慕殤的行蹤,這樣秘密的事情皇上為什麼會告訴一個臣子呢?
「此事我也百思不得其解,不過我倒是有兩點猜測!」
司冕放下手裡的茶杯,看著白色紗幔在風中飛舞,這飄香閣的名字起的是俗氣了些,但院子裡的擺設和屋子裡的陳列倒是都十分的有品位。
「大哥請講!」
司冕的話說完,顏慕殤也稍稍正了正面色,什麼是正事他還是拎的清的,而且他也不是真的想和司冕抬槓,只是想到自己的小凝兒對這個司冕的親昵僅僅就比自己差一點點,心裡就難免酸溜溜的,雖然他也知道人家兩人現在是兄妹,自己這樣有些無厘頭,可是就是控制不住。
「皇上之所以會將此事告訴為兄,一是想要為兄從你這裡探聽些消息,畢竟你我兄妹二人的關係皇上是有所耳聞的,其次便是,皇上想要通過為兄的手向上官府討要一件東西。」
上官凝的心中一驚,難道大哥口中的東西就是兵符嗎?
不應該啊,這樣絕密的事情皇帝怎麼會對一個臣子言說呢,自己與司冕的關係相對親近不假,但總不會因為這樣就將兵符輕易的交出來吧,何況自己不過是個閨閣千金,又有什麼權利和本事將兵符交出來呢!
除非,皇上讓大哥接觸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上官錦,但是這件事情又從何說起,上官錦和司冕雖然同在朝堂,但是一文一武交集並不多,怎麼會有立場跟上官錦提出這樣的事情呢!
「你和上官將軍之間的父子關係皇上一早就知道了?」
司冕看著顏慕殤,眼中不乏讚許,這樣心思玲瓏剔透之人才能配得上自己的寶貝妹妹。
看著司冕的樣子,分明是默認了顏慕殤的話,上官凝再次吃了一驚,原來自己心懷忐忑焦慮不安的去找大哥之前,大哥就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難怪這樣重大的事情大哥竟然想都沒想的就應下了。
「那大哥可是知道皇上想要從上官府得到什麼東西?」
司冕搖搖頭,也是一臉的疑惑。
「皇上沒有明說,只說時機未到,但是憑大哥對皇上的了解,此物定不是尋常之物,其珍貴程度恐怕是無法估量的。」
司冕心中有幾種猜測,但是不管哪一種都是禁忌,雖然這裡是顏慕殤的地盤但隔牆有耳,一切還是小心謹慎些的好。
上官凝看了看顏慕殤,見對方表情正式起來,上官凝想了想,最終還是將當晚雲妃司徒凰對自己說的那些話簡短的複述了一遍,只要是將乾元帝和上官叢雲之間的恩怨糾葛交代清楚,最後才將兵符之事透漏出來。
嘿嘿嘿,酒兒在想,皇帝就是厲害,不管存的是什麼心思,手段還是很高明的,大家都被玩於股掌之中,顏慕殤雖然有能力自保,但卻無心對抗朝廷,所以才顯得皇帝更加的厲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