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維康乘坐的馬車,十分氣派,唯有國公品階才可以乘。
顧昭拒絕了他同乘的邀請,騎在自己的馬上,沈蔚和齊泗一左一右跟隨在側,一臉警惕。
「阿昭,你還在生為父的氣?」
林維康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直嘆氣,一副慈父被叛逆女兒辜負的樣子。
「不敢,我只是害怕惹國公爺生氣,您上次的警告,我還謹記在心。」顧昭冷冷地回答。
她頓了一下,像是想起什麼,又繼續說道「我也想知道,您上次除了給典大人和沈公公送重禮,請他們將林大小姐的罪責推到我身上之外,還有什麼罰酒要我吃?」
沈蔚和齊泗聽到此話都露出了意外的神色,他們都是精明人,早就看出顧昭和國公府之間的關係並不和睦,否則也不至於顧昭喬遷之時,國公府一個人都沒來。
可是他們怎麼也沒想到,林維康竟然打著逼迫顧昭替林雪容頂罪的算盤。
當初遇仙樓的事情,控鶴司上下可是無人不知。
兩個人四目相對,立刻按上了刀柄,如果禮國公仗著義父和國公的身份要把顧昭弄得身敗名裂,他們的前途也就完了。
這件事情,他們是無論如何也不允許發生的!
禮國公府的侍衛們一見,也紛紛湧上前來,護住了馬車前的林維康。
此刻,雙方劍拔弩張,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顧昭坐在馬上,一眼就看見了侍衛隊伍中最前方的那張臉,曾經不堪的記憶如潮水一樣鼓盪而來。
顧昭不記得他的名字,只知道是林維康最信任的貼身侍衛之一,也是林雪容忠誠的仰慕者。
上輩子聽到林雪容也要進入秦佑謹東宮為妃時,顧昭幾乎無法相信,國公府想通過和太子聯姻來保全富貴,難道她這個太子妃的分量還不夠嗎?
而林雪容心中不是只有先太子?
記得先太子暴斃後,林雪容痛不欲生,數次想要以身相殉,最後禮國公府不得不將她送去家廟中修行,這也在上京權貴中流傳為佳話。
當時顧昭很疑惑,就馬上回到禮國公府詢問林維康。
可是,林維康夫妻二人卻說,是因為秦佑謹愛慕,敬仰林雪容的容貌和人品,所以才將林雪容迎入東宮,他們也無能為力啊。
顧昭想見一見林雪容,問清楚她到底是怎麼想的,卻被林維康夫妻拒絕。
當時,她身邊的嬤嬤和大宮女大怒,斥責林維康夫妻無禮,卻被林維康叫來侍衛拿下。
林維康冷冷地說「以娘娘的身份,豈能如此善妒?你姐姐進了東宮,自然是幫襯著你,對你有益無害。都怪你身邊這些小人們,挑撥你們姐妹關係,還想讓你與我們離心啊。」
然後,張夫人就一臉得意地讓侍衛把嬤嬤和大宮女拖出去,活活打死!
顧昭重新活了一次,仍然記得當時自己的絕望。
當時,她要跟林維康夫妻拼了,可是她剛剛衝過去,就被一個侍衛緊緊擰住了手臂。
那個侍衛把她推回座位,還低聲在她耳邊冷笑警告「你不過是一個商販之女,好運撿了一場富貴,就妄想和大小姐相比?
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你配不配?你看清楚了,就算是東宮宮人,敢對大小姐不敬,也是一個死!」
那個侍衛,正是如今正守在林維康身前的人!
他現在看顧昭的眼神,和上輩子威脅她的眼神一模一樣——充滿了鄙夷和殺意!
顧昭極力克制住心裡的憤怒,深深吸了一口氣。
現在,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顧昭,再也不會被林維康一家任意拿捏!
她居高臨下,用馬鞭指著正在怒視自己的侍衛,目光凌厲,猶如九天雄鷹盯准了自己的獵物,充滿了不可違逆的氣勢
「來人,本官懷疑此人是東昊奸細,給我拿下!帶回去審問!」
顧昭知道,這個侍衛的武功應該很不錯,否則當初不會那麼輕鬆就制服了她。
現在顧昭的身份不同,她是剛剛被皇帝賜予彩鶴服的控鶴司官員!
只要他敢公開拒捕,顧昭就能將他列為重點通緝犯,讓他這一輩子都只能像老鼠一樣生活在陰暗的下水道里!
林維康完全沒想到事態會這樣發展,下意識地為自己的貼身侍衛辯解「顧昭你發什麼瘋?他是國公府的家生子,從小在我身邊長大,怎麼可能是東昊奸細?」
顧昭冷笑「他看著本官的眼神,仿佛本官殺了他全家一樣。如果他不是東昊奸細,怎麼會這麼仇恨本官?」
沈蔚和齊泗更是在顧昭命令出口的第一時間就抽出了鶴翎刀,大步向著禮國公侍衛隊伍中走去。
他們一手拿著寫著「鶴」字的黑鐵腰牌高高舉起,一手提刀,大聲喝道「控鶴司緝拿重犯,阻撓者一律視為造反叛國!」
兩人身後只有四名小鶴,但是氣勢卻絲毫不輸,全體拔刀,左右分開,面對數十人的禮國公府侍衛,沒有一絲畏怯。
被顧昭指著的侍衛從短暫的驚恐中冷靜下來,冷笑著反駁「控鶴司就能毫無證據地抓人嗎?國公府的人,你有本事抓,只怕你到時候沒本事承擔後果!」
顧昭剛想說話,就聽見一陣疾風暴雨一樣的馬蹄聲,一道黑影急速而至。
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嘶啞粗嘎的聲音就在身邊響起「好一個禮國公!」
馬蹄聲戛然而止,來人停在了顧昭身邊。
顧昭心頭巨震,還沒回頭,就感受到如同潮水一般凌空壓迫而來的無形氣勢。
勵王!他怎麼來了?
幾乎是一瞬間,顧昭渾身的血液被冰封的徹底。就連呼吸都無法控制,頭頂傳來的粗烈喘息,強勢而霸道的將她包攏。
眾人更是大氣都不敢出,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似乎動一下就會死無全屍。
那鬼面具分明沒有施捨他們一眼,卻又好像有一把虛空利劍,直指眾人的心房。
偏一寸,都會致命。
顧昭努力平息著陡然提速的心跳,讓自己的身體不顯得那麼僵硬……
黑色駿馬上,身穿蟒袍的高大身影與她並肩而立,臉上猙獰的面具讓林維康控制不住地向後退了兩步,撞在了國公府的馬車上。
那雙惡鬼面具後猩紅的雙眼,緊緊盯著林維康,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在心裡暗自叫苦,怎麼會這麼倒霉,偏偏遇到這位?
別的皇子都要給禮國公幾分面子,但是這位從來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林維康都害怕對方下一步,一揮手,把他的頭顱砍下來踢著玩!
顧昭也注意到身邊這位爺的壓迫感全都是衝著林維康,但她的心中滿是幸災樂禍。
誰讓這個侍衛說話不嚴謹,正好被路過的勵王聽見呢?
他剛才話里話外都是在說,控鶴司這樣直接效忠於皇帝的機構,都要忌憚禮國公府,要向禮國公府低頭!
更何況其他人!
此言視皇室為何物?視勵王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