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心中暗暗嘆了口氣,今天晚上設下天羅地網,想的就是抓到來對皇帝下手的人,好順藤摸瓜把背後主使者揪出來,結果人是抓到了,但是幕後黑手還是藏得很安穩。
元稚眉如果是個普通嬪妃,秦佑臻只要一聲令下,就能把她身邊所有人都拿下來嚴刑拷打,怎麼都能撬開她們的嘴巴,找到充分的證據給元稚眉定罪。
但是關鍵就是元稚眉不是個普通的嬪妃,她有一個煞神一樣的兒子!
證據不夠的話,顧昭根本沒法對她身邊的人下手。
明玉和掃紅聯繫的都是一個老嬤嬤,如果是同一個人,顧昭覺得,說不定這個時候,那個老嬤嬤已經被滅口了……
顧昭只能換了個方向「掃紅姑娘,我還有一個問題,你既然都已經潛入進來了,為什麼不乾脆殺死陛下,徹底為你的主子清掃障礙?」
「辛辛苦苦的,卻只是給陛下用了安神藥,讓他多睡會兒,難道是你的主子覺得這些天陛下沒有睡好,心裡愧疚,讓你來彌補的嗎?」 🄼
後面這一句,顧昭的語氣很真誠,但是齊泗和侍衛統領卻都聽出了濃重的諷刺意味。
侍衛統領一臉懵地附和了一句「是啊,我就是想不明白。」
像之前那幾次,大內侍衛里最精銳的那一批都互相殘殺,非死即傷,康建也重傷昏迷,結果皇帝本人卻毫髮無傷。
每次都是這樣。
要是為了謀奪皇位,直接取了皇帝的性命不就行了嗎?
齊泗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充滿了智商碾壓的優越感。
侍衛統領感覺到了齊泗眼神中的蔑視,憤憤然地瞪了齊泗一眼。
齊泗嗤笑一聲「切,看什麼看?你自己笨,還敢對老子不滿?老子告訴你,她們這麼做,就是因為如果陛下不正常死亡,朝廷必須給天下一個交代,肯定要把整個事情翻來覆去地查個清清楚楚,到時候有可能接替陛下登上皇位的那個人就有最大嫌疑。」
「萬一到時候朝廷讓我們大人去查,大人把他們都給查出來了,他們還有機會當皇帝嗎?」
「他們這麼做,就是想逼著陛下承受不了,發脾氣,殺人,每天殺人,每天睡不好,脾氣暴躁,見誰跟誰對著幹。」
「時間長了,要麼是陛下崩潰瘋掉,要麼是宮人文武受不了,天下人都知道陛下是個無道暴君。」
「到時候再把陛下推下皇位取而代之,是不是就順理成章,沒有任何人反對了?」
侍衛統領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看著齊泗「齊老四,看不出來啊,你還懂這麼多呢!」
齊泗氣得用腳踢他「滾!老子叫齊泗,不是排行老四!」
侍衛統領嘿嘿一笑,輕鬆躲過「不過我不相信這是你自己看出來的,肯定是顧大人告訴你的,對不對?」
齊泗並不覺得有什麼,反而挺了挺胸膛「沒錯,我們大人就是這麼厲害,怎麼,你羨慕啦?」
侍衛統領捏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那麼,這一次掃紅潛入寢宮,仍舊是不刺殺陛下,但是也沒有讓陛下做噩夢,反而讓陛下好好睡覺,是為了什麼呢?」
沒有人回答他,他自己回答「肯定還是跟原來的思路相同,那就是逼著陛下崩潰!」
但讓秦佑臻睡覺怎麼就能讓他崩潰呢?侍衛統領想不通。
顧昭放開了掃紅的手。
掃紅只是一個工具人,雖然是幕後黑手培養了十來年的工具人,但對主使者的真正身份和目的仍舊一無所知。
明玉心裡好歹還有一個「娘娘」,掃紅卻只知道那個帶著她學習醫術、針術的老嬤嬤,甚至老嬤嬤是不是元稚眉的人,她都不清楚。
掃紅身上更沒有解藥,事實上,這種安神藥也不需要解藥,只要睡上一天一夜就能醒來。
可是如今正是百官誥命都參加哭靈的時候,秦佑臻每天都要露面才行,如果秦佑臻缺席,還不知道外面會怎麼傳呢。
從這個角度來說,對方也算是再次算計了一把秦佑臻。
顧昭皺起了眉頭,叫齊泗過來「把人帶下去,看嚴實了,千萬不能讓她死了。」
接下來,顧昭讓侍衛統領去請太醫,「最好是動靜小點,別弄得誰都知道了,被有心人利用。」
侍衛統領連連點頭,他在宮中值守多年,對太醫們也比較了解「我去請黃院判,今天正好是他值夜。黃院判最信得過,嘴巴也嚴實。」
齊泗和侍衛統領各自領命而去,顧昭站在龍床前,看著到現在都沒有醒來跡象的秦佑臻。
她也認為,幕後之人派掃紅來,仍舊是秉持著一貫的目標,讓秦佑臻崩潰、瘋狂、暴怒,才會做出各種錯事,讓秦佑臻被迫成為暴君昏君。
但是顧昭把脈的水平實在是一般,她只能判斷秦佑臻脈象平穩,沒有生命危險;根本不像她騙掃紅說的那樣,一把脈就什麼都知道了。
黃院判很快就被侍衛統領帶了過來。
顧昭對黃院判很客氣,當初黃院判還給元弗看過身體,開過方子呢。
黃院判給秦佑臻把脈,把了好久,稀疏的眉毛一直擰成一團沒有散開。
等到他放開手,顧昭才出聲詢問「黃院判,陛下情況如何?」
黃院判嘆了口氣「有點詭異啊。」不等顧昭再問,他就解釋道,「陛下的脈搏十分古怪,看起來平穩中和,但是其中隱藏著一些奇怪的跡象。」
「我以前見過一次這種脈象,那個病人也是和陛下一樣,表面上看起來沉睡不醒,面色和脈搏都很正常。」
「但是那個病人睡了兩天醒來後,卻說,他當時恍恍惚惚,似夢似醒,隱約能聽見別人說話,卻怎麼也醒不過來;」
「更可怕的是,我們認為輕輕的碰觸,在他的印象中卻猶如針刺刀割,劇痛無比;就連用力呼吸,說話,都會覺得體內疼痛,但是他連掙扎哭喊都做不到,只能苦苦忍耐。」
黃院判補充了一句,「而且躺在床上,都能感覺到被褥小小的凸起扎得身體生疼,枕頭上的稜角也會讓他疼痛不已,比如我剛才把脈的動作,就算是用力再小,對他來說都是巨大的疼痛。」
顧昭這次終于震驚了,她回頭看了看秦佑臻的表情,怎麼也看不出來這種沉睡的平靜表情下會是如同酷刑一般的折磨。
要是秦佑臻的情況跟黃院判說的相同的話,那這么半天,秦佑臻被掃紅搬來搬去,又被控鶴司的人搬來搬去,不早就疼得要死了?
「我明白了。」顧昭喃喃地說道,「她可真夠狠的,這樣的折磨,誰能不暴躁?」
身為堂堂北安天子,被人當成玩物一樣隨便擺弄,藏在暗格里,秦佑臻如果知道外界的情況的話,那時候一定非常恐懼,感覺到生死被人掌控的大恐懼;
被顧昭他們解救之後,明明眼前這麼多自己的臣下,卻沒有一個人知道他正在經受什麼折磨,也沒有人能把他解救出來,心裡怎麼會不憤怒不憎恨?
而這一切還都伴隨著無休無止的劇痛,這種感覺比墮入無間地獄更恐怖吧。
「那黃院判您有沒有辦法讓陛下醒來?」顧昭急忙問,「如果讓陛下沉睡下去,不管是陛下遭受的折磨,還是明天缺席先帝哭靈的儀式,都不是小事。」
黃院判嘆了口氣「我盡力吧。」
「這是那個江湖老毒醫的手段,我上次碰到過那個病人之後,就留心尋找解藥,有了一些心得,但是畢竟沒有再遇到過類似病例,所以也不知道效果如何。」
黃院判解釋了一句。
顧昭眼睛一亮「毒醫?黃院判,是不是您上次說過,可能會解元弗體內劇毒的那個毒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