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忙著審訊和調查的時候,每天入宮的幾位閣老也都陸續來到光明殿,秦佑臻交代了幾句,就去正殿與他們議事了。→
乾元宮中,顧昭帶著精通痕跡檢查的控鶴司人手,一點點仔細地檢查著每一處,就連牆角最隱蔽的角落都不放過。
小鶴們有的在踩著高高的凳子檢查牆壁,有的把窗扇一塊塊拆開來,有的爬上房梁搜尋痕跡,有的鑽到龍床底下……
「大人,正如你所推測的那樣,這乾元宮寢殿中確實有被人動過手腳的痕跡。」
沈蔚自從跟了顧昭,不但注意結交各界豪傑,而且也十分重視提高自己的業務水準。
現在他正在向顧昭匯報今天上午對乾元宮檢查的結果。
「牆壁上方有殘留的漿糊痕跡,還有一些淺淺的孔洞,應該是楔子留下的。雖然被人收拾過,但還是被兄弟們找到了。」
顧昭點了點頭「陛下驚醒後看見滿牆的白紙和麻布,想來就是這樣布置的。」 🄼
沈蔚繼續匯報「窗扇上有繩索划過留下的印痕。」
所以秦佑臻所謂的乾元宮窗戶無緣無故同時關閉也就能理解了,其實是早已被人用細繩系好的窗扇,被藏在暗處的人同時拽動關上而已。
至於那些紙人童男童女、棺槨牌位,也都是類似的手段——在秦佑臻昏睡的時候,被人偷偷送入寢殿布置好,就等他驚醒後再嚇他一次。
沈蔚聽到這個結論後,一臉不解「大人,你說這幕後真兇是怎麼想的?他既然有這麼大本事,為什麼不直接殺了陛下,還要折騰這麼多花樣?」
秦佑臻昏睡時,殺他不過一刀而已。
結果這真兇竟然不殺他,卻在這裡折騰什麼白紙麻布棺材紙人的,到底圖個什麼呀?
顧昭早就已經想過了這個問題。
「因為她並不只是想要皇帝死而已,她還想要順理成章、水到渠成地拿到皇帝的寶座。」
如果皇帝被人害死,朝廷必須要查出真相,找到真兇,作為最大的得利者,元稚眉和勵王自然而然就會成為最大的被懷疑對象。
但是如果皇帝瘋了呢?如果皇帝殘暴不仁,每日拷掠宮人呢?到時候閣老們效仿霍光故事,廢掉這個昏君,就是理所當然的了。
就比如現在,秦佑臻為了掩蓋他每天都要打死治罪很多宮人的事實,封鎖了宮禁,不許內外交通,連宗室、誥命都不能入宮哭靈,外界肯定已經議論紛紛。
這個新君悖逆的名聲估計已經傳開了,以後廢帝的阻力就會小一些。
幕後黑手想要的效果已經達成了一部分。
但也正是因為這一點,幕後黑手就要多做許多事情,增加了暴露的危險。
沈蔚想明白了之後,不由興奮起來「原來如此。那個明玉雖然招了,但是她知道的有限,給她傳遞指令的只是一個老嬤嬤,到時候真兇只要殺人滅口,就根本沒有證據了。」
「大人卻另闢蹊徑,從物證這條線上去找證據,這一招可是太妙了。」
這些白紙、麻布、棺槨和童男童女的紙人,可不是小數目,能夠運到宮中,必然會留下痕跡。
只要順著這些痕跡找下去,就能抓到幕後真兇的把柄!
真兇如果想要掩飾這些痕跡,就必須再出手。出手次數多了,被抓到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顧昭笑了「這還是要仰仗各位哥哥的手段。休沐日時,照例請各位哥哥到勾欄里聽曲喝酒啊!」
她一個人能有多少能力?這些白鶴和小鶴們才是真正的功臣。
房間裡的小鶴們都樂了起來,一個個大聲叫著「多謝大人」,氣氛熱鬧非常。
顧昭的大方在控鶴司里都是有名的,開始那些因為顧昭是女子對她有些歧視的人,現在早就被她收服了。
顧昭跟著他們開了幾句玩笑,一扭頭,卻發現大殿門口投下一條人影,一動不動。
她心中一驚,悄悄向後幾步,把身子藏在門側,從門縫中往外看去,只看見大殿門口帘子下方露出的一雙男鞋。
那是一雙繡著金紋飛蟒圖案的薄底靴,這是親王才能使用的樣式。
靖王他們幾個,全都死在了秦佑臻刀下;守正帝的三個幼子,還沒有封王。
如今北安唯一的親王只有一個人——勵王秦行烈!
顧昭腦子裡各種念頭飛快旋轉,不明白為什麼勵王會在這裡站著。
勵王入宮並不奇怪,他怎麼說都是守正帝的弟弟、秦佑臻的叔叔,就算之前被禁足,現在守正帝都停靈七天了,怎麼應該讓他出來祭拜一番;
但是乾元宮又不是停靈的所在,勵王站在這裡是什麼意思?
而且到現在那雙鞋仍舊一動不動,門口的人影也同樣靜止不動,他到底是在幹什麼?
難道元稚眉發現計劃被顧昭識破,竟然派了兒子來殺人滅口不成?
顧昭雖然覺得這個想法有點荒謬,但是心裡還是不由地警惕起來。
這宮中發生什麼事情都不奇怪,更何況勵王本來就有暴虐嗜殺的名聲。
真要是把她殺了,秦佑臻這個窩囊樣子,還真的不見得敢為她出頭。
顧昭心中各種猜測遐想不斷的時候,門外腳步聲起,一個小鶴匆忙跑了過來。
顧昭豎起了耳朵,想聽聽勵王會有什麼反應。
小鶴顯然也是被勵王嚇了一跳,說話都有點結巴了「見,見過勵王殿下!」
顧昭沒有聽見勵王的回答,卻看見門外的人影越來越小,最後徹底消失了。
那雙鞋也不見了。
勵王走了。
小鶴掀開門帘,撫著胸口走了進來「哎喲,哎喲,嚇死我了。」
顧昭從門口探出頭來,假裝什麼也不知道,笑眯眯地問「怎麼了?」
這個小鶴年紀不大,平時顧昭也沒有什麼架子,所以他跟顧昭說話也比較隨便「大人,剛才你知道我看見誰了嗎?」
顧昭露出了好奇的表情「看見誰了?」
小鶴退回去幾步,掀開門帘往外看了看,才又放下門帘飛快地跑進來,湊到顧昭身邊,舉起手擋在嘴巴邊上壓低聲音說道「勵王!」
顧昭愕然「勵王進宮了?」
小鶴用力點頭「可不是!戴著那個面具,就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像個雕像似的。我跑過來,他一回頭,把我嚇得呀……」
他拍了拍胸口,「我的小心肝差點都從嘴巴里跳出來!」
顧昭哈哈笑了起來「你怕什麼?你又沒做什麼對不住他的事情。」
沈蔚不知道什麼時候湊了過來,壓低聲音緊張兮兮地說「大人,你這句話說得可不對,咱們現在調查的案子,如果幕後黑手真是那位的話,可不就是在跟勵王做對?」
小鶴張大了嘴巴「啊?跟勵王做對?不是吧?那他剛才站在門口……不會是想來殺我們的吧!」
啪的一聲,一隻巴掌用力拍在他的肩膀上,把他拍得猛地一個趔趄,差點栽倒。
齊泗從他背後走了出來,黑著臉「瞎說什麼!你是不是閒得沒事幹了?在這裡亂嚼什麼?」
他們王爺頂多是想念王妃,趁著入宮偷偷跑過來看兩眼。
來殺他們?這些小崽子是怎麼想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