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啷啷,牢門被鎖上,女牢子離開,周圍只剩下幽暗的燈火和腐臭沉悶的氣息。→
嗚嗚嗚,終於有人哭出聲來。
一個人開了頭,其他人也都忍不住跟著哭了,一時間哭聲充滿了整個牢房。
她們生下來就是國公府的小姐,最發愁的不過是首飾衣料不是當季最時興的,出門該有多丟臉,怎麼想到會有一天會被丟到大牢里,姐妹們擠在一間黑暗潮濕的牢房中? 🄼
對於她們來說,這就是這輩子遇到的最可怕的事情了。
顧昭用帶子將袖口繫緊,蹲下身檢查了一下房間,房間不大,地面高低不平,靠牆的位置堆著一大摞稻草。
顧昭用手摸了摸,稻草很乾燥,也沒有什麼異味,應該是剛剛更換的,顯然為即將入住的這批特殊「客人」做了一些準備。
這比她在冷宮那段日子的待遇好多了。
「別哭了,來把稻草鋪好,大家擠一擠,湊乎睡一覺,等到明天可能國公爺就會來接大家回去了。」
大概是顧昭的語氣有點輕描淡寫,林雅怡一下子就惱了。
「怎麼睡?你說的倒是輕巧!一張矮榻都沒有,怎麼睡?你不會是讓我們睡在稻草上吧?我們又不是牲口!你早就習慣了,我們可不是你!」
顧昭看了看她們,笑了一聲,也沒有再多說,只是自己把稻草鋪開坐了上去,裹著斗篷靠牆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兒,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響起,一個軟軟的身子挨著顧昭坐了下來。
顧昭沒有睜眼,不知道是誰在幽幽哭泣,她也沒有興趣去管。
「這個時候,父親應該知道我們的消息了吧?他怎麼還不來接我們?」不知道是哪個問了一句。
挨著顧昭的小姑娘低泣了一聲,抱緊了顧昭的胳膊。
顧昭感覺到她的體量,認出了這是她們一行人當中最小的那個,剛剛六歲的林小桃,姜姨娘最小的女兒。
林小桃因為生下來身子不好,起了個小名一直養到現在,平時也是極得林維康寵愛的寶貝。
林雅怡冷眼瞪了她一眼,氣哼哼地說「父親肯定是先去看他的寶貝大小姐,未來太子妃啊。」
這麼晚了她們都沒回去,禮國公府不可能不知道出事了,到現在還沒有來人,肯定是把重點都放在了林雪容那邊。
「大姐姐她……都這樣了……二叔不應該先考慮我們的清譽嗎?這要是在獄中過了夜,以後別人該怎麼說我們呢?」
「就是,這裡又黑又悶,連口熱茶都沒有,我想回家。」
「二姐姐,你當時在場,大姐姐她和信陽郡王到底是怎麼回事?」
顧昭只當沒聽見,林雅怡又繼續嘲諷地說「信陽郡王心儀大小姐好多年了,大小姐非要說人家只是感激,不答應人家也不拒絕人家,出事不是遲早的嗎?」
顧昭倚在牆角,感覺到身邊的小姑娘往自己懷裡鑽,那種柔軟溫暖的感覺,讓她心頭一痛,不由抬起手臂攬住小姑娘的後背,輕輕拍了拍。
結果手臂一動,竟然發現小姑娘正叼著她的衣袖磨牙。
顧昭一低頭,小姑娘可憐巴巴的抬眼,軟嘰嘰地低聲解釋「餓了。」
說是六歲,其實是虛歲,實打實的也不過四歲多的孩子。也虧得姜姨娘放心,就讓奶娘抱著她跟姐姐們一起出門玩。
小孩子本來就容易餓,這樣折騰到了半夜,不餓才怪。
顧昭從袖子裡摸出自己準備好的肉乾,悄悄地給她塞進嘴裡。
「噓。」
小姑娘眼睛一亮,一頭鑽進顧昭懷裡,低聲笑起來。
……
「我還沒洗漱,怎麼睡?」
「就是啊,頭髮也沒拆,臉也沒洗,香脂也沒擦,怎麼能睡覺?」
顧昭閉著眼睛,不管這些千金小姐們的抱怨。在她腦海中一遍遍閃過的,是剛才進入女牢時的一幀幀畫面。
重生後突然有了聽到別人心聲的特殊能力,這給顧昭的復仇計劃帶來了極大的幫助,但也提醒了顧昭,不能完全依賴這種能力,還應該多觀察細節,多揣摩人心,提高自己的眼力才是正道。
否則如果遇到明明可疑,卻不方便碰觸身體的情況,她可能就會束手無策。
比如那個唐仲昀,顧昭明明覺得他有問題,卻到最後也沒有弄清楚是什麼問題。
這倒也罷了,畢竟與她無關。
但是今天在遇仙樓的情況,有人要謀害太子,她卻茫然無知,仍舊按照原計劃對付秦佑謹和林雪容,徒然給自己增加了風險。
於是從進入女牢開始,顧昭就有意觀察周圍的環境和每個人的舉動,鍛鍊自己。
她們進來的時候,女牢有三個牢子,為首的一個四十來歲,矮矮胖胖,語言老練,對她們這些身份特殊的「犯人」也不是特別熱情,應該是在女牢做了很久,見過了很多富貴興衰?
其餘兩個牢子,一個高瘦,一個矮瘦,都穿著同樣的服裝,年齡都是三十來歲。
不過高瘦的那個活絡些,還搶著給她們開牢門,但是很快就拉下了臉,動作變得很大,鎖門的時候乒桌球乓的,好像對她們有所不滿。
是因為覺得她們是國公府小姐,會給賞錢結果落空了嗎?
這也不能怪她們,畢竟這些姑娘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可怕的事情,早就嚇蒙了。
另一個矮瘦的女牢子不愛說話,也不往跟前湊,只是默默地跟在兩個同僚身後,嗯,顧昭發現,她似乎很喜歡站在陰影里,所以顧昭沒有怎麼看清她的表情。
女牢中有十二個房間,其中有七個有人活動的動靜,其他五個十分安靜,不知道是沒人還是其中的住客太過安靜。
顧昭反覆回顧著進入女牢的所見所聞,卻發現自己的結論大多都是猜測,根本無法驗證對錯。
這只能說明,她的觀察仍舊流於皮毛,沒有抓住觀察對象的根本性格特點,所以無法確認她們的行動是否合理。
「那個,喂,那個,大嫂!」林雅怡突然揚聲叫起來,「幫我們弄點熱水,我給你們銀子!」
她搖動著牢門,門上的鎖鏈嘩啦嘩啦地響,很快招來了一個女牢子。
正是那個矮瘦不愛說話的。
顧昭坐了起來,看著她平靜無波的臉,很想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
她會在心裡咒罵這些貴族小姐折騰人嗎?還是欣喜於有了額外收入,能夠補貼家用?
她為什麼會養成這樣面無表情的習慣?是因為經歷了太多人生起伏,已經心無波瀾,還是天生如此,或者是有意控制?
顧昭將懷中的林小桃輕輕放到稻草上,站起身走到了牢門口。
在林雅怡向矮瘦牢子描述要求的時候,顧昭含著笑開口,眼裡划過一絲光澤,「我有幾個金瓜子。」說著,她就抓住了矮瘦牢子扶著欄杆的手,把金瓜子按在了她的手裡。
哪個是顧昭?
這兩個年紀差不多,可別弄錯了。死一個是意外,死兩個就鬧大了,顯得我們無能。
顧昭暗笑,真是好大一個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