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0 章 替我稟告祖父,我不孝……

  褚仙玉看著自己胸前冒出的刀尖,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有人從背後刺穿了她的胸口。→

  她愣愣地轉過頭,身後的東昊武士已經被十幾支槍尖刺穿。

  被架在槍尖上的東昊武士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閉上了眼睛。

  士兵們向兩邊分開,一個戴頭盔的男人走了出來,隨意地抬了抬手「都殺了!」

  范來亨還想說什麼,身邊的士兵們卻毫不猶豫,槍尖落下,把他和徐一郎、另一個東昊武士同樣當場刺死。

  褚仙玉感覺到生命力正在一點點離開自己的身體。 🅆🄼

  她側著肩膀,靠在假山上,盯著那個戴頭盔的男人「你故意要我死,為什麼?」

  褚仙玉剛才是看見三個東昊武士全都被控制起來,才鬆了口氣,去看綠穗的。

  那麼多士兵控制不了一個東昊人,讓他掙脫出來,喊一句求死軍衝鋒前的口號,然後刺殺褚仙玉,安然赴死,怎麼可能!

  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個帶兵的男人是故意的。

  戴頭盔的男人淡淡說道「你不需要知道。」

  褚仙玉喘息了幾下,看著他的眼睛「是為了陷害勵王。」

  男人的眼睛閃了閃,第一次正眼看向褚仙玉「你很聰明。可惜,你還是要死。」

  褚仙玉努力提高聲音「我知道,我要死了,但是會有人替我報仇的。」

  她知道假山腹中能夠聽見外面的聲音,害怕林君庭會一時衝動衝出來。

  以他一個人的力量,怎麼可能是全副武裝的驃騎營的對手?

  褚仙玉這麼說就是提醒林君庭,讓他保全自己的性命,才能把事實真相傳遞出去,以後給她報仇。

  男人笑了,笑容充滿自信「誰會替你報仇?你的祖父?不,他只會認為,你是求死軍的人殺的。他會去找秦行烈算帳。」

  不等褚仙玉再說什麼,他繼續說道,「或者是藏在假山中的那個小子?你以為他能逃出我的手掌心?不,我不殺他,只是會讓人把密道堵死,他只能活活餓死,又是求死軍的一項罪證。」

  他把手一抬,十來個士兵就開始抬石頭去堵密道的兩頭出口。

  褚仙玉的心一點點沉下去,從來不肯放棄的她第一次感覺到絕望的滋味。

  「那又怎麼樣!」褚仙玉咬著牙,聲音微弱,眼神卻很堅定,「總會有人發現真相的。比如說控鶴司,那位顧昭顧大人。」

  她在閨中都不止一次聽說過顧昭的名字。

  這個和她年齡差不多的女子,憑藉著自己的本領立身於只屬於男人的朝堂之上,一樁一樁的案件都被她輕鬆偵破。

  即使是看不起女人的那些人,也只能罵她一句不安分,不能說她沒本事。

  「顧昭?」男人不屑地笑了一聲,「不過是一個被好事者吹捧起來的女人罷了,能有什麼真本事?」

  「若是她敢來我面前聒噪,信不信我讓她陪你一起去黃泉作伴?」

  褚仙玉已經沒有力氣多說,只是用一雙明眸看著男人,眼神中的嗤笑卻那麼明顯。→

  因為她已經看見了男人身後,從空中飄落的兩個身影。

  女子端麗冷肅,身著彩鶴服,腰挎鶴翎刀;男子體態修長,戴著寬檐帽,手臂伸出,仿佛是張開羽翼的神祇,守候著身邊的人。

  他們仿佛是從空中那輪圓月中踱步而來,踏雲而下,輕飄飄地落在了地面上。

  褚仙玉唇角翹起,臉上的譏嘲讓戴頭盔的男人意識到了什麼,猛然轉身,正正與這一男一女打了個照面。

  「顧昭?」這個形象的女子,在整個北安也不會有第二個,他一眼就認出了顧昭的身份。

  顧昭上下打量了戴頭盔的男人一番,唇瓣一張「鄭將軍派你來送本官去黃泉與褚仙玉作伴嗎?」

  「看來驃騎營已經迫不及待,要開始謀逆了。」

  戴頭盔的男人氣得叫了起來「胡說!你膽敢污衊驃騎營!」

  顧昭向前走了一步,手掌按在了鶴翎刀柄上「本官控鶴司青衣雲鶴、御賜彩鶴服顧昭,奉旨調用驃騎營人馬,圍剿東昊奸細。你是何人?帶兵來此有沒有調兵令牌?」

  戴頭盔的男人環顧四周,看見自己手下的弓箭手仍舊站在圍牆上,箭尖直指顧昭二人,心中底氣大增。

  「在下驃騎營左營副將鄧輝,奉上令來此捉拿東昊奸細。令牌當然有,但是卻不是什麼人都能看見的。」

  顧昭點了點頭「既然拿不出來,那就是沒有令牌,私下調兵,意圖謀反。殺!」

  她原本是用平常的語氣和聲音在說話,年輕清脆的女聲,聽起來沒有任何威脅。但是到了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卻突然提高了聲音,仿佛舌尖綻放一聲春雷一般,猛然爆出!

  「殺」字一出,原本站在顧昭身後半步,安靜得像是一座雕像的秦行烈驟然發難。

  褚仙玉眼角余光中,只感覺雪白光芒一閃即逝。

  再看秦行烈時,已經只能看見他不急不忙收劍入鞘的動作。

  而站在他們面前的鄧輝卻一動不動。

  隨著秦行烈長劍完全入鞘的輕微響聲,鄧輝的頭晃了晃,從他的肩膀上滾落下來,咚的一聲砸在了地上。

  原來就是剛才那一瞬間,秦行烈已經將他一劍梟首!

  周圍的驃騎營士兵們泛起了一陣波動,但是還沒有來得及做出什麼,百餘名控鶴司成員就已經從四周冒了出來,將圍牆上的弓箭手打落下去,取而代之。

  顧昭環顧四周,目光凌然,所及之處,驃騎營的士兵們不由地一個個低下了頭。

  「你們都不是新兵了,應該也懂得規矩。沒有令牌私自出兵是何等罪名,應該心裡清楚。」

  如果是剛才顧昭這麼說的話,這些士兵還真不一定把她當回事。

  可是在一言不合就斬殺了他們的副將鄧輝之後,顧昭仍舊平淡的語氣卻給人帶來了極大的壓力。

  正如顧昭所言,她要求勘合調兵令牌,鄧輝卻說有也不給她看,放在軍隊裡,這就是斬首的罪名。

  顧昭背負雙手,傲然站在數百驃騎營士兵面前「現在鄧輝已死,你們也要給他陪葬嗎?你們沒有家人,沒有牽掛的話,盡可對我動手。」

  「無非就是九族為你我陪葬而已。」

  不知道是誰先扔下了武器,喊道「顧大人,我們只是聽命行事,從來都沒有謀反的意思啊!」

  接下來就是武器一片片落地的聲音,就連弓箭手們也都紛紛把弓丟開,表示毫無敵意。

  一隊隊控鶴司成員魚貫而入,開始收拾殘局。

  顧昭大步走到了褚仙玉面前,蹲下來看著她「褚小姐,你堅持一會兒。」

  她背後的秦行烈只看了褚仙玉一眼,心中就已經斷定,這個少女救不回來了。

  傷在要害,又耽誤了最初的救治時間,就算是最好的御醫趕來,也無能為力。

  褚仙玉幅度極小地搖了搖頭,聲音虛弱,目光乞求地看著顧昭「林君庭,讓他走。」

  顧昭心中酸酸的,以前她就覺得褚仙玉看著林君庭的目光有東西,現在到了這個程度,褚仙玉還惦記著林君庭……顧昭點了點頭「你放心。」

  褚仙玉張開嘴,像是失去了水的魚,艱難地呼吸著「東昊人勾結范來亨,殺了所有人。」

  「驃騎營,殺我。」

  「栽贓陷害勵王,秦行烈。」

  「替我稟告祖父,我不孝……」

  「褚仙玉!」林君庭大吼著,終於從假山腹中沖了出來。

  火把照耀下,他雙目赤紅,眼角滲出細細的血絲,狀若瘋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