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7 章 顧昭至少腦子很清楚

  盧女官看著顧昭警惕的眼神,笑著搖了搖頭,自己率先走了進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顧昭只是猶豫了一瞬,就轉變了心思,收起了峨眉刺,跟了上去。

  如果盧女官要害她,這種辦法未免風險太大——私闖御帳的可不僅是顧昭一個。

  兩個人都放輕了腳步,突然,前方出現了一個身影,並且明顯是沖她們來的。

  顧昭眉頭一緊,腳下一頓,卻看見那人對著盧女官點了點頭,比了個手勢。

  她一瞬間就鬆了口氣,沒想到這個太監竟然也是盧女官的人。

  沒想到平時在控鶴司內不顯山不露水的盧女官,竟這麼深藏不露,這才是大佬!

  盧女官悄無聲息地往前挪了幾步,然後回頭對顧昭招了招手。 🅆

  顧昭快速走過去,被盧女官輕輕攬住肩膀,把她推到了一道落地的帷幕前。

  帷幕半透明狀,依稀可見裡面朦朧的物件,給整個大殿都帶上了神秘的顏色。

  顧昭從帷幕的縫隙中望出去,正好從側面看見御帳中央,守正帝正疲憊地靠在龍椅背上。

  他身形枯瘦,像個垂暮的老人,完全沒了往日的氣勢,而在他面前,太子低著頭,看不清神色,只是他的雙手緊攥著,似乎十分隱忍。

  顧昭的角度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兩個人的側面,這對父子的表情其實真的很像,都是面色憔悴,眼神卻很堅定。

  「你還在想什麼?」守正帝蒼老而無力的聲音在御帳中響起,沙啞的餘音迴蕩在空曠的御帳之中。

  「莫非你還真的看上了顧昭?」

  他帶著帝王的涼薄,幽幽地嘲諷道「不管顧昭有多少不足,她至少腦子很清楚,從未被太子妃這個高懸的果子迷惑住。」

  「就連朕方才試探她,她都還是說她不堪為太子妃,從這一點來說,顧昭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不像你,不過是一天的時間,你就已經忘記了你的身份。」

  「朕一天沒死,你就一天只能是儲君,而不是皇帝。你如此急不可耐地對付自己的兄弟,讓朕非常失望。」

  不遠處的顧昭聽著這話臉都黑了,心中暗罵,他們父子兩個在這鬥法,關她什麼事兒?踩兒子就踩兒子吧,拉上她算是什麼意思?

  噢,她在民間長大,就該沒腦子、貪婪無度?

  這些姓秦的,真的是一個比一個倨傲,不管臉上多客氣,心裡其實根本就看不起別人!

  聞言,太子抬起頭來,滿眼委屈,清冷的眸子暗淡了幾分,「父皇,兒臣沒有對付他們!」

  「誠王被關押,是因為他夤夜闖門出城,勾結霍念祖,策動御林軍叛亂,兒臣不得不處置了他!」

  「至于靖王和良王,兒臣只是怕他們驚擾了父皇休養,不敢擅自讓他們靠近您而已。這是為了父皇好,也是為了他們兩個好。」

  守正帝聽到太子還跟狡辯,剛想罵回去,卻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身體都帶著顫動了起來,整張老臉都憋得通紅。

  似乎下一秒,就要把自己咳出天際了。

  太子連忙關懷上前,神情緊張地詢問,「父皇,父皇,你怎麼樣了?」

  就在他剛要靠近守正帝的時候,突然一個人影迅速從角落中鑽出,擋在了他面前。

  花白的頭髮,拿著拂塵,是王忠。

  太子頓時鳳眼微凌,一股殺意在眼中轉瞬即逝,又恢復如常,靜靜的看著王忠面無表情的給守正帝捶背,捧痰盂,小心地伺候著。→

  顧昭把太子暗藏殺意的眼神看在眼裡,就是不知道他這殺意是針對王忠,還是針對守正帝。

  顧昭轉頭看了盧女官一眼。盧女官只是淡淡地笑著,繼續摟著她的肩膀,俏皮地對她眨了眨眼睛,仿佛在說,讓她繼續看下去。

  顧昭眼神閃爍不定,覺得盧女官對自己過分親昵了,瞬間覺得頭皮發麻,難道她和咸寧公主一樣喜歡女子?她還不至於這麼倒霉吧?

  守正帝喘過了氣,疲累不堪地揮了揮手,王忠無聲無息地再次消失。

  他瞥了太子一眼,眼裡儘是不爭氣,「不過是個太監奴才,你看他不順眼,回頭殺了便是。用得著這樣跟自己生氣嗎?」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守正帝的臉色忽然之間格外陰沉,這種表情加上他現在蠟黃的臉色,讓他看起來平白多了幾分死氣。

  他看著太子一副憤憤的樣子,嘆了口氣,好像很失望。

  「朕這次假裝昏迷,就是為了讓那些藏在暗中的人跳出來,林維康是跳出來了,可是你卻毫無防備。」

  「孤安排好了控鶴司的人對付亂賊,你可好,上來就聽了那三個老貨的慫恿,直接把人給停職了。」

  「難道盧女官沒有給你看朕的信物?你為什麼會寧願相信董華他們,也不相信控鶴司?是不是真的讀書讀壞了腦子,覺得那些口口聲聲號稱學習先賢的儒家人比鷹犬更值得信任?」

  守正帝越說越氣,顫抖著手指,一戳一戳的聲色俱厲地質問太子。

  「如果不是碰巧林維康對顧昭逼迫太甚,被顧昭惱怒之下抓了給你,朕看你怎麼收場!」

  「到時候你說不定性命都難保,還有心情去對付你的兄弟嗎?」

  這一發脾氣,惹得守正帝又劇烈地咳嗽了起來,躬著身子,像個在熱水裡打噴嚏的蝦米,王忠馬上又過來給他捶背清痰,一套動作非常熟練。

  顧昭在簾幕後微微抿緊了唇,這說明守正帝的身體早就出了問題,現在只是更加嚴重了。

  應該是這次被伏擊的時候真的受了傷,雖然沒有嚴重到昏迷不醒的地步,卻也對守正帝本來就已經老邁的身體造成了進一步的傷害。

  太子被罵得滿頭冒汗,看起來十分乖巧的挨罵,半點都沒有反駁,儼然一副孝順合格兒子的樣子。

  可是從顧昭的角度,還是能看到他眼睛中隱藏的倔強和不甘。

  守正帝雖然看不見太子的臉,可是父子這麼多年,他又怎麼會察覺不到兒子恭順表面下的牴觸呢?

  他越發失望,更覺得這個太子擔不起大任。

  帝王不是不能自私,而是要權衡輕重,平衡朝野。該忍的時候,哪怕是刀扎在心上,也要忍著。等到機會成熟,再雷霆一擊,痛下殺手。

  太子被他教導了這麼多年,卻只學會了「痛下殺手」,沒有學會隱忍蟄伏。

  守正帝實在沒有什麼好跟太子說的了,太子現在已經鑽進了牛角尖,怎麼說也不會醒悟的。

  他無力的閉上眼睛,蒼白的嘴唇翻動,吐出了一個字「滾。」

  太子的臉變白,看了眼角落裡的王忠,下一瞬間又變紅,像煮熟了的大蝦,捏緊了拳頭,強忍胸膛翻湧的怒氣,垂著頭走了出去。

  顧昭也是大吃一驚,這守正帝竟然當著外人的面罵太子,真的一點都不給他臉了啊。

  「盧紫電。」過了沒多久,守正帝虛弱無力地叫了一聲。

  盧女官整理了一下官服,對顧昭眨了眨眼,竟然就那樣從顧昭身邊施施然走了出去。臨走前,還指了指顧昭,示意她在這裡等待。

  顧昭頓時睜大了眼睛,盧紫電,是盧女官的名字?

  一路紫光帶閃電……好傢夥。

  守正帝一直知道盧女官在暗中?那他知不知道她也在?盧女官到底想讓她來看什麼?

  「陛下。」盧女官舉手行禮,然後就站在守正帝面前不作聲了。

  守正帝似乎也很習慣她這種風格,眼皮抬了抬,略帶質問道「朕讓你在朕昏迷之後,將那些意圖不軌的反賊引出來全部殺了,你為何沒有做到?」

  盧女官一點兒也不害怕,語氣非常淡定,「陛下知道的,太子殿下解除了臣的職務,讓臣等候處置。臣無法調動人手,自然無法執行陛下交給臣的任務。」

  「你是聽朕的,還是聽太子的!」守正帝突然怒問。

  盧女官鎮定如常,面上絲毫沒有波動,好像對面不是發怒的暴君,而是一個臭脾氣的老頭。

  「難道陛下希望您剛剛昏迷,控鶴司的高層就開始跟太子對著幹?到時候人心惶惶,不正中了敵人的下懷?」

  盧女官咄咄逼人的樣子徹底惹怒了守正帝,可他又起不來身,只能忍著怒氣,繼續質問「你就只想明哲保身,卻把為國盡忠放在了何處!」

  盧女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臣不做,控鶴司自然有人做。顧昭做得挺好,刀兵不動就解決了問題。只是換了個人,不還是同樣忠君為國啊。」

  顧昭越聽越是震驚,盧女官跟守正帝說話的態度這麼隨便,守正帝卻沒有因此而怪罪她——看來她實在太低估了盧女官的地位了!

  這人的城府可太深了。

  「顧昭……」提到這個名字,守正帝略微沉吟了片刻,突然問道,「紫電,你覺得顧昭此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