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省三好【5.4K】

  駱正偉正在因為背景音樂的事情焦頭爛額,女兒一直在旁邊騷擾,一向願意將最好的一面留給親人的他也不免有些不耐煩了,輕輕按住了駱落月的頭,說:「先讓老爸安靜一會兒好嘛?」

  隨後繼續望著電腦。

  過了一會兒,駱落月又來了,駱正偉無奈地望向了她。

  駱落月說:「爸爸,你先聽聽這個……」說著,拿出手機,放起了音樂……

  原本還被勾起了一絲好奇,但是當他聽到錄音里一直嘈雜,甚至混雜著教室里的喧鬧聲時,搖搖頭:「讓爸爸忙一會兒吧。」頓時讓駱落月急得連說:「你先聽完,先聽完嘛~」

  駱正偉敷衍地點點頭,繼續轉過去看電腦了。

  片刻後,手機里的喧鬧聲,突然被一個分外清晰的聲音給覆蓋了……這樣說顯得有些誇張,總之是一個聽起來距離手機比較近的聲音,在鬧哄哄的環境中顯得突兀了起來。

  他唱——

  「都~ 是勇敢的。」

  「你額頭的傷口伱的不同你犯的錯……」

  駱正偉並沒有特別在意,反而在駱落月認真聽歌的時候,將注意力更加投入到眼前的電腦中去了,於是乎那充滿雜音的錄音也沒有聽進去個什麼。

  與他形成鮮明對比的卻是駱落月越聽越興奮,跟著手機里的清唱也唱了起來。「為何孤獨~不可~光榮——人只有不完美,值得歌頌……誰說污泥滿身的不是英雄~」自然還是五音不全的。

  駱正偉沒有被手機里的聲音給吸引,但不得不被駱落月的歌聲給強行從工作的狀態中拽了出來……沒辦法,用將來的一個詞語形容就是,太魔性了……

  駱正偉哭笑不得地放下手中的工作,望著駱落月,這時終於認真聽了一下她播放的那段錄音,突然聽到一句歌詞:「愛你孤身走暗巷,愛你不歸的模樣,愛你對峙過絕望……」心裡突然有了一絲波瀾。

  「等一下……」駱正偉說。

  駱落月一怔,按下暫停:「怎麼了?」

  駱正偉想了想,說:「這首歌的歌詞好像有點熟啊。」

  「就是上次我唱給你的那首兒歌嘛。」

  駱正偉沉默了一下,想起來似乎是有那麼一回,女兒動情歌唱了一把,但除了歌詞一無是處……好了不想這個了,他問:「這首歌叫什麼名字?」

  「這首歌叫孤勇者。」

  「孤勇者嗎……」

  「還有歌詞哦。」

  說著,駱落月將易陽給她的歌詞交給了老爸。

  駱正偉看了一眼,說:「這字挺像你的,但不是你寫的。」

  「嘿……」

  說完,駱正偉認真地看了看歌詞,一時間竟然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兒,說:「這個歌……怎麼可能是兒歌嘛。你這丫頭。」

  「呃……」駱落月當然也覺得這種歌詞和意境不太可能是兒歌了,不由得憤憤地在心理編排了易陽幾句。又問:「老爸,你覺得怎麼樣?我覺得這個歌,嗯,配你的這個視頻實在太棒了。」

  駱正偉摸著下巴考慮了一下,刷刷刷在電腦的搜尋引擎中打上「孤勇者」三個字,但搜索出來的結果卻跟這首歌一點關係都沒有,不信邪地他又跟駱落月確認:「是叫這個名字嗎?」

  駱落月才反應過來,搖搖頭說:「爸,不用找了,這個找不到的……嗯,我同學說,這個歌是他寫的。」

  「哦……」駱正偉這才瞭然地點點頭,隨後突然反應過來,愣了愣,「你同學寫的?」

  ……

  考試臨近,感知中那個最頭疼的人卻似乎不是印象中一直追求成績的那幫好學生。

  張卜壽。

  很離譜,幾乎每一天張卜壽都會拿著卷子過來問一些問題。易陽在給張卜壽講題的過程中,也在進步,自然不會覺得浪費時間……而且他是自己的朋友,真正意義上的死黨。從某種意義上說,張卜壽和現在他結交的其他朋友都不同,前一世他們就是死黨,儘管後來生疏了,但張卜壽是唯一一個自己是一坨爛肉的時候,就願意和自己待在一起的人。

  課間,兩人靠在陽台上。易陽有些奇怪地問:「為什麼突然這麼刻苦。」

  張卜壽答:「兄弟,我最近明白了一個道理。」

  「嗯。」

  「胖子大概只能是胖子。」

  易陽愣了愣,看著一臉憨相的張卜壽,聽他說這話,有點沒明白過來。

  張卜壽繼續說:「如果一個胖子堅持跑步,他會變成一個跑的快的胖子。如果一個胖子不吃垃圾食品了,他會成為一個健康的胖子。如果一個胖子節食了,搞不好會變成一個死胖子。」

  易陽沉默了一下,說:「不該是瘦了嗎……」

  「我叫長不瘦。」

  張卜壽搖搖頭:「我其實以前一直沒什麼煩惱,也從來沒有想過將來要做什麼,只是每天過得開心就行了。咱們一起逃課一起去遊戲廳……我也不想太多,總之就是很高興。但是從這學期開始,你說了很多很有道理的話,然後也做了很多很有道理的事……你總說未來什麼什麼的,以前我是從來不想這個東西的……但現在不行了,我躺在床上,也想未來怎麼辦。」

  易陽說:「那不是很好嗎……跟你剛才說的死胖子有什麼關係?」

  「我減不下來肥的,也不想減肥。雖然……嗯,我平時嘻嘻哈哈的,這個秘密我只跟你一個人說,我其實有點自卑……不對,是很自卑,這種感覺在張雪芬和別人在一起以後,就更大了,我覺得都是因為我胖,她才不喜歡我。你說是不是?」

  「是的。」易陽點點頭。

  張卜壽表情複雜地看了易陽一眼。

  「我願意為她做任何事情,但她喜歡瘦瘦高高帥帥的男生,我做不到啊。前一陣子的《最初的夢想》讓我們明白了一些事,胖子沒有關係的,胖子也可以很酷,有些女生,認出我了,說,你不是那個鼓手嗎?他們認識我不是因為我搞笑,我胖了……我那個時候其實有點想哭。」

  「嗯。」

  「所以,我也想開始認真學習了,然後打鼓也要用力堅持下去,做一個有才華的胖子。」

  易陽說:「你能這麼挺好的。所以你不喜歡張雪芬了對嗎?」

  張卜壽認真地說:「那倒不是……將來我和張雪芬都能上縣一中,那個小子最多去二中。」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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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變一個人不是一兩天的事情。張卜壽說的話讓易陽有了些觸動。說起來,那些話挺矯情的,但如果他真的那麼想了,無疑是一件好事。回到過去,一點一點地將身邊的人也改變,原本當然沒有想過這些事,因為他一向認為自己連自己都救贖不了,談何救贖他人?如今的這些變化,是意外之喜。

  中午的時候,易陽拿出了那個自己做的趴睡枕,趴在上面,鼻口都可以用出氣孔呼吸,脖子也相當舒服。只是剛剛一趴下,就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沒見過這種東西啊。

  駱落月正準備拿出自己的麵包枕休息,心想著昨天出了丑,今天一來嘛不要睡那麼久了,二來換一側睡……就看到了易陽那個造型奇特的趴睡枕,愣了愣。

  人有一種特質就是,沒見過的東西都會覺得稀奇。而旁人在用自己沒有用過的東西,就會羨慕。她仔細地看了一陣,大約看明白了這玩意兒的結構,想像著如果趴上去睡覺,會很舒服吧,又有些心痒痒了,戳了戳易陽:「你這個東西……是什麼啊?」

  易陽起來,說:「這個叫趴睡枕。」

  「哪裡買的?」

  「自己做的。」

  「自己做的?」

  「嗯。還有什麼要問的嘛?」

  如果是買來的,駱落月原本想說,能不能幫她也買一個,但一聽到是自己做的,那麼顯然不好讓易陽幫自己做一個了……看起來挺複雜的,應該要花費不少時間的。她還沒有那麼臉皮厚。微微嘆了口氣,說:「沒啥了。」

  「嗯。」

  易陽繼續趴下了。

  駱落月望了一眼易陽看起來很舒服的那個趴睡枕,微微嘆了口氣,金枕頭銀枕頭,不如自己的小枕頭。如此安慰一番,拍了拍自己的麵包枕,讓它變得蓬鬆一些,然後將腦袋埋了進去。

  一開始還好,不能說是很舒服,但一定比其他人那樣枕著自己的手臂要好一些的。不過畢竟是脖子上昨天的落枕還沒有好利索,過了一會兒又開始有些不太得勁了,心裡害怕一覺醒來又變成昨天一樣嚴重的歪脖子,微微嘆了口氣,又換一個方向側臥……只是還是覺得不太舒服。

  片刻,駱落月扭了扭脖子,一邊維持著側臥的姿勢,一邊用手輕輕按了按脖子。

  易陽的聲音在後面傳來:「你用這個趴睡枕試試吧。」

  駱落月一怔,迅速坐起來,轉過頭來,脖子一僵疼,差點把自己送走,吸了口涼氣,齜牙咧嘴地望著易陽,看到他拿著那個剛才眼饞了好久的趴睡枕,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那你呢?」

  易陽聳了聳肩:「睡不著,我笨鳥先飛,看會兒書好了。」

  「哦……睡不著嗎,那我就不客氣了。」

  接過易陽的趴睡枕,駱落月抱在懷裡仔細把玩了一下,說:「臉放進這個洞裡去對嗎?」

  「嗯。你自己研究研究吧,我看書了。」

  「好。」

  駱落月將趴睡枕放好,學著剛才易陽的動作趴了下去,一開始還有些彆扭,稍微調整了一下……果然舒服多了,至少脖子沒有那麼酸了。

  趴著的時候,嗅了嗅,腦子裡也開始出現了一些奇怪的想法。這上面有易陽的味道?應該是有的。不過認真嗅了嗅,只有一股濃濃的海綿味……還挺好聞的。

  駱落月看上去是一個馬馬虎虎的女生,但是既然成績總是在全班前三,那麼一定是有一些特質。

  她是一個時常總結反思的女生。當然,也跟她當警察的父親有關,很小的時候,她就試著遇到事情多想想,多用辯證的思維去想。趴在易陽的趴睡枕上,自然而然想著易陽。

  這傢伙,表面上總是一副看破了塵世的模樣,但是在關鍵時刻還是靠得住的。

  已經記不清楚什麼時候開始對易陽有了新的認識。

  上學期易陽的形象,在心理已經開始模糊掉了……很難將上學期那個傢伙與現在眼前這個人重合在一起。作為他的同桌,能夠最深刻也最直觀地感受到他的變化。

  曾經的易陽,說到底不怎麼熟,或許只是一葉障目,自己沒有去真正了解過他,但是不重要了,那些不好的印象可以通通推翻。如今的易陽,這近一學期的相處,他的形象在心裡也逐漸清晰起來。

  是一個努力專注的傢伙。

  努力這件事屬於人人都知道有多重要,但是有沒有多少人能做到。他和自己當了同桌以後,便那般安靜的、專注地將學習道路上的一個個巨石鑿開,這一點哪怕是她都無比佩服的。

  在相處的過程中,他極少表現出焦躁的情緒,大多數時候總是那般平平淡淡的。在一段時間裡,甚至讓她誤會成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在他的身上不太能找到那些同齡男生的毛燥。只是久了,會發現他那種平淡更像是一種包容,你跟他開玩笑,偶爾過分一點,在他那裡只要不影響學習,往往都是風輕雲淡地過了。

  偶爾還是會拌嘴。當然,更多時候是自己的問題,這沒什麼好否認的,她知道自己的性子,向來是不太願意認輸的,偶爾也會搞怪,畢竟是愛玩兒的人。偶爾毒舌,但是在這一點上,從來沒能在他身上占到便宜……似乎,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就有了一種想要贏過他的衝動。而很多時候,他並不會讓著自己,看到自己吃癟,他似乎也會很高興。

  有時候真的很氣啊。

  但是,真正遇到麻煩的時候,她卻知道這傢伙不會像表現的那樣看著你難受,總是在不經意間,站在你身旁,將你的問題看的清清楚楚的,然後輕描淡寫地遞上最關鍵的那一下。

  原本以為很了解他了,但是每次總在腦子裡蹦出這種想法時,他就會不經意地透露出一點點陌生的地方,讓人驚訝不已。比如他說他寫的那首歌,比如說自己現在趴著的這個枕頭……

  偶爾的神秘。

  關注多了,有時候也在想,自己是不是喜歡他。坦白地講,是有一點的。她大概能夠清晰地認識到自己的情緒,但是能夠克制。他們這種年齡,不該想這樣的事情的,現在的任務是學習。

  她知道,易陽心裡也有類似的信念。

  挺好的,你不打擾我,我也不會去煩你。這種歲數談戀愛……挺幼稚的。在這一點上,她覺得自己跟易陽是同一個層次的人,便有些得意。

  如此想著的時候,意識逐漸朦朧了。

  睡得很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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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評選江南省省級三好學生的通知》文件已經下發了。」

  會上,崔校長拿著一份文件,正在給黨委的幾個人開會。一般來說,開大會說小事,開小會研究大事,這大概算是一件大事,所以參會的人很少。

  「雖然,我們這種小縣城的初中,很大概率跟這種省級的三好學生評沒有什麼關係的,但是這項工作,我們還是要做,想聽聽大家的意見。」

  一位副校長推了推眼鏡:「省級三好學生……呵呵,三好學生,三好學生,哪三好?政治品德好,學習好,體育好。實際上,按照要求,政治品德是放在最前面的,但是看這些年的規律,還是學習占主要因素了。」

  「是這樣的,縱觀這些年的入選公示的名單,動不動就是某個學科競賽省級以上一等獎,是,的確這種學生是很優秀的,但不免讓評選標準成了學習最重要,體育過得去,思想品德不重要的三好學生了。」

  「我提一點不同的看法,學習和體育畢竟容易量化,全省的考題又不統一,拿競賽,拿比賽成績說事,總是有個依據的。思想品德這種東西,的確不太好佐證,沒有一兩件可以信服的事實做證據,人人都可以說自己政治品德好了。比如去年,有一個見義勇為的高中生,入選省三好就沒什麼壓力嘛。」

  ……

  崔校長聽大家說了一會兒,終於開始定調子:「確實,大家說的都很有道理,我基本贊同。這裡,我明確幾點……」

  大家紛紛開始動筆記起來。

  「一是思想上要充分認識到位。省三好學生不僅對學生來說是莫大的光榮,對我們學校來說也是一種榮譽,甚至說得功利一點,學生高考能加分,學校出一個省三好,教育經費都能多申請一點,所以大家要充分認識到這個省級三好學生評選的意義,不能覺得我們選不上,就不去努力爭取了。」

  「二是人選上絕對公平。在篩選的時候,要真正去選擇那些有可能競選上的學生,一些關係戶,就別給我推上來了,推上來,我第一個否掉,到時候別說我沒給面子。要知道,推上來的學生,我們是要往省上推的,省上過了關才算數呢!你推關係戶,沒什麼意義。大家要把心思放在那些真正出色的孩子身上,比如,拿到某個學科競賽名次的、省級體育比賽拿獎的,或者有先進事跡的那種學生。」

  「三是材料準備要充分紮實。這個評選,從我們報上去,到正式選出來,有兩個多月時間,其中還要跨過一個寒假,所以我建議到時候安排具體工作的時候,想細一點,材料準備充分一點,時間很充分,我們儘量做的有把握一點。」

  頓了頓,崔校長微微一嘆,語重心長地說:「我知道有一些同志,認為我們這種小縣城的小初中,跟這種省級的獎項沒什麼關係,如果抱著這樣的態度,我想說,你這不僅是對學生的不負責任,也是對自己職業的不負責任,希望大家認真一點,儘量去做,問心無愧。」

  「好了,下來以後,何老師安排一下具體工作……散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