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一竿拋出無煩惱
余老爺子打開了一個重重緊系的塑膠袋。
沒做任何防護。
一邊探手伸進塑膠袋裡揉揉搓搓,一邊面不改色地說:「氣溫不高,魚比較吃濃腥餌料,這是我自己做的發酵面餌。」
老許瓮聲瓮氣地提醒:「余老哥啊,下午太陽大,河裡小白條太多了,面餌不好用吧。」
余老爺子聽了,只是笑笑:「沒關係,我這個餌料霧化少,耐咬。」
此時,餘歡已經裝好了魚竿,忙不迭地從漁具袋裡拿出一個小塑料缽,舀滿河水遞給老爺子。
老爺子接過缽子,三下五除二地和好了餌料,然後往身前和旁邊餘歡的釣位大略扔了一些打窩。
他轉過頭看看捂住口鼻的老許:「許老弟,你要來點嗎?」
老許被臭味熏得直甩腦袋:「不用了,我丟了幾塊糠餅。」
余老爺子也不勉強他,不一會,一切就緒後拋出第一竿。
看著魚漂,他嘴裡輕輕吆喝:「一竿拋出無煩惱,兩目下頓悟人生~」
聲音中透露出一種悠然自得和從容不迫。
漸漸地,臭味不再那麼濃烈,老許也放下了捂住口鼻的手。
這種發酵餌也就剛打開的時候,那股子味最讓人受不了,過半晌就會消散許多。只要不湊近使勁聞,還算可以接受。
聞聽吆喝,一向不愛打聽他人事的老許,卻是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老哥你退休前是做什麼工作?」
這位余老哥,一看這矍鑠的精神狀態,肯定就是有退休金的。
余老爺子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露出一抹粲然的笑容:「教書育人四十年。」
「四十年教齡?那你是這個。」老許笑著朝他豎起大拇指,表示對這位余老哥的敬佩和尊重。
然而就在這時,老許兜里的手機突然響起了電話鈴聲。他忙不迭地掏出來接通,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卻讓他臉色驟變。
「什麼?胡鬧!」
聞聽電話那頭的說法,忍不住身子前傾,轉頭看了一眼正在低頭上餌的餘歡。
「有證據資料嗎?」他詢問著電話那頭的人,得到的回答,卻讓他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
一番沉吟之後,他繼續和電話那邊交流著:
「老趙知道這事嗎?小林呢?」
「你先知會一下老趙,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又補充:「既然已經實名捅到檢察機關,那我是無能為力了,攔不下來。」
連連點頭之後,老許說,「你先聯繫上老趙,出結果了再告訴我」,隨即掛斷了電話。
在老許身後勉力卷線的陳哥,都要開始汗流浹背了,抬起頭,好奇地問:「爸,怎麼了?」
老許輕輕一笑:「暫時不是什麼大事。」
餘歡敏銳地捕捉到老許話語之間,那兩個『小林』的字眼,十有八九是自己岳父,心裡不禁泛起一絲波瀾。
檢察機關?
老許,老趙,老林,這三尊大佛都驚動了。
報社不會有哪個幹部被舉報了吧?
可陳哥一番詢問,老許這不想多言的模樣,他也不好多問。
老許看著波光粼粼的深邃河面,頓時陷入沉思,想來想去倏忽一聲輕笑,確實不是什麼大事。
耳中驀地一陣「嘩啦」水聲,轉頭一瞧,拋出第一竿沒多久的余老哥竟然上魚了。
「這魚不大。」余老爺子嘴唇翕動,向上一抖魚竿,直接把魚飛上岸,眼明手快一把抄在掌中。
連番動作一氣呵成,看的老許眼前一亮:「余老哥好身手。」
余老爺子顛了顛手裡的大阪鯽,隨後一邊取魚鉤,一邊笑說:「大概五六兩,還是比不了你那條。」
兩個老頭正說笑著,餘歡那邊的釣位,倏忽傳來急促的細線切水聲。
余老爺子取下魚鉤轉頭一瞧。
六米三的魚竿,頂起來很勉強,呈大彎弓狀態,登時「嚯」一聲說:「這是條大魚!」
餘歡直身咬牙,跟還沒有露出真面目的魚兒拔河,嘿嘿一笑:「揚竿刺魚的時候,第一手感就跟掛地球了一樣。」
「那應該不是鯽魚,有可能是鯉魚。」余老爺子經驗老到。
他們現在釣的都是深水層。
這兩種底層魚,鯉魚勁大,鯽魚擺頭,其中有非常鮮明的區別。
並且作為深水底層魚,鯉魚的爆發力是持續的,一股子悶勁,基本上要跟它搏鬥好一會,才能提出水面。
手中魚竿強烈的震顫感,使餘歡心臟跳動如擂鼓,呼吸急促,連連往後退步遛魚。
所謂震顫感,就是魚兒在水裡使盡全力擺尾,想通過掙扎擺脫魚鉤。
魚竿握在手裡的感覺,便是在劇烈震顫。這種感覺,讓任何人都會腎上腺素飆升。
余老爺子施施然坐在小馬紮上,拋出第二竿。
瞧餘歡幾個回合下來,終於讓半個魚頭露出水面,叮囑了一句:「慢慢來,冬天的魚都勁不大,小心別脫鉤了。」
陳哥看著這一幕,砸吧砸吧嘴,他玩了這麼久路亞,別說中魚了,連一個口都沒有,只覺得索然無味。
特別是瞅見餘歡再斗上幾個回合,把那看上去比小手臂還長的鯉魚遛上岸時,那是更加的興致索然。
已經上完線、綁好鉛頭鉤的陳哥,拿著路亞竿湊上前,羨慕地說:「這魚少說有八九斤吧?」
余老爺子幫忙取完鉤,兩手抱著魚顛了顛,笑著說:「應該不到七斤。」
「這麼大,你們那個魚簍,恐怕都塞不進去!」陳哥感嘆。
「有的是辦法。」余老爺子笑著將鯉魚隨手丟在地上,一腳踩住魚的下半身。
隨後從兜里掏出一卷魚線,用線穿過魚鰓和魚嘴,掛好後扔進河裡,另一頭就用枯枝插在地上拴住。
陳哥看在眼裡,嘖嘖稱奇。
這少見多怪的樣子,一看就是正兒八經的城裡人。
餘歡叉腰站著休憩會,只見老爺子坐回釣位,接過老許散的一根煙,跟老許在聊天。
他轉頭對陳哥建議說:「陳哥,我感覺你的水滴輪需要調一下?」
陳哥一臉驚奇地看著餘歡:「伱還會玩路亞?」
「會一點點。」餘歡很謙虛。
他信手接過陳哥遞過來的路亞竿:「你應該剛剛接觸這個沒多久吧?」
「我偶爾陪老丈人出來釣魚,又不喜歡久坐檯釣,沒事就玩一玩路亞。」陳哥說辭委婉,不想承認自己不行。
聽見這話,餘歡心裡有數。
他低下頭,調了調線杯,磁力剎車已經是最小,再瞄了瞄竿稍那掛著軟餌的十克鉛頭鉤,按下出線開關,順手拋了一竿。
魚線高速運動切割空氣的聲音瞬間響起,聽得人無比舒坦。
這一竿,餘歡直接清杯,將所有的魚線拋投了出去,動作乾淨利落。
隨後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快速地搖手柄收線,將線收緊。
陳哥看著餘歡這一系列無比嫻熟的動作,讚嘆之情溢於言表:「剛上滿的線,七十米,你隨便一下就清杯了啊?」
餘歡淡然一笑,卻轉而解釋說:「拋投時炸線的原因很多,把磁力剎車調儘量大一點,這樣即使炸線也不會炸得太狠。等找到感覺,拋投穩定了,再試著把磁力剎車調小。」
一邊說著,他一邊收完線,旋即將磁力剎車調到最大,給他頂滿。
調好路亞竿後,他遞還給陳哥:「OK,你再試試。」
陳哥接過竿子,當即就迫不及待地拋投試了一下。雖然磁力剎車調的大,只拋了十幾米,但好歹是沒有炸線。
對新手來說肯定是夠了。
「謝了老弟!」
「謝什麼。」餘歡擺了擺手,坐回自己的釣位。
在他右側的河岸,那被魚線牢牢綁住的鯉魚,每一次尾鰭的搖動,都在河面上留下淡淡的漣漪。
而在他的左側,兩個老頭子哥倆好,你一根我一根的散煙,你一言我一語地閒聊。
余老爺子胡吹海侃,興致勃勃地講述著自己豐富的釣魚經歷,每一個細節都仿佛曆歷在目,話語間充滿了驚險和刺激。
誇張點的。
比如用磯竿狂拔七十斤的鱤魚,拔河僵持到打雷下雨,最後還是他跳入江中將其抱上岸。
比如獨自花費兩個小時,把一條九十多斤的大口鲶遛上岸,由於實在沒力氣了,只能請人開三輪車拖回家。
余老爺子說得那是繪聲繪色,聽得老許擊節讚嘆,就差粗俗地吐出『牛逼』兩字了。
話都不算太假,但是都經過了藝術加工。
餘歡撓撓頭,忍不住笑著糾正:「我記得我小時候,你九幾年釣的那條大口鲶,不是將將八十斤嗎?」
余老爺子也撓撓頭,笑著回應:「是嗎?年紀大了,記性差了。」
本來老許對余老爺子的這些經歷,還持懷疑態度,但看到爺孫倆這一番對話,當即豎起大拇指:「余老哥,牛!」
聞言,余老爺子悠然自得地吐出一縷煙霧,滿臉的愜意。
三人相繼上魚,全是大阪鯽,只是爺孫倆上魚尤為頻繁。
不一會,大號魚簍子就已經裝得滿滿當當,快要溢出來了。
餘歡倏忽感覺肩膀搭上了一隻手,初時還以為是陳哥,但稍稍轉頭一看,卻看見陳哥還在不遠處專注地拋投著路亞。
他扭過頭去一瞧,發現竟然是小霸王。
其嘴裡叼著煙,又嚼著檳榔。
正所謂檳榔加煙,法力無邊,他此刻看起來確實有些飄飄然。
他衝著餘歡笑了笑:「巧啊餘歡,你也在這兒釣魚呢?是陪余校長來的嗎?」
餘歡微微側過身子,不動聲色地躲過了小霸王的手,淡淡地回應:「是啊,陪老爺子來釣釣魚。」
說完回過頭,看著魚漂,不想多言。
余老爺子聞聲往這邊瞧了瞧,見是一個陌生的年輕面孔,只當是孫子的同學或者朋友,便沒太在意,繼續和老許侃大山。
「我是來陪我老兄釣魚的。」小霸王說完後,晃悠悠地在三人背後轉了一圈,又在餘歡身邊蹲了下來:「你們魚簍都裝滿了,來多久了啊?」
畢竟是老同學,即便不太喜歡他這作派,但餘歡依舊和和氣氣地說:「不到兩個小時。」
「那看來這個地方不錯啊!」
「這一片都差不多,主要看窩子打得好不好。」餘歡隨口回應。
「哦。」小霸王點點頭,他倏忽站起來,側身招了招手:「老兄,這邊來,這裡位置好!」
餘歡見狀也轉頭看了看。
唯見一個戴墨鏡剃著板寸的胡茬大漢,一手拿板凳,一手提著一個嶄新的小型漁具包,正邁步而來,那股子社會味比小霸王還濃。
餘歡微微皺了皺眉。
小霸王連忙上前幫胡茬大漢拎漁具包,招呼著讓他在餘歡旁邊的幾米外坐下。
「你確定這地方好?」
「老兄啊,這個回水灣也蠻有名氣的嘞,你看這裡這麼多人。」小霸王一臉諂媚,抬手指了指餘歡:「這個是我同學,他裝魚的簍子都滿了!」
「反正到時候大伍哥他們來了,要是空軍的話,看我不收拾你!」
小霸王有些不解地問:「老兄,空軍是什麼意思?」
「應該就是沒有釣到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