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罵街也是一種善意
簽約儀式結束之後，就在南郊區政府的會議廳開個會，順便讓張浩南講兩句。
有媒體，基本都是主流的，京城本地的但凡消息靈通，都過來湊了熱鬧，本以為有紅包，奈何「沙食集團」除了準備點年貨，一個紅包都沒有。
多少有點意外。
劉福州和牛太原先後說了點場面話，就把話筒讓給了張浩南。
底下前排坐了不少人，中間有不少二代，其中就有劉援朝，這貨是來看戲的。
劉公子根本就不信姓張的會這麼客客氣氣。
「你們要感謝劉市長，不然今天在座的各位，會有三分之一被我幹掉。」
「……」
「……」
「……」
開場白一下子就讓翹著二郎腿的劉援朝肅然起敬，然後露出了一個變態一樣的笑容，坐得筆直，他知道，他就知道，這孫子不可能這麼客氣。
「我去年差不多十個億左右直接投在了科研發展上，農業部全部統計都沒我一個人多，不如我一個人多的，還有十幾個省市。前後就差了四十八小時，七部委幹活兒稍微懶惰一點點，你們中的一些人現在就不應該坐在這裡。」
「……」
「……」
「……」
張浩南笑了笑，雙手撐著演講台，「今天跟南郊區的戰略合作協議既然簽了，那麼就算是翻篇。還有不服氣的，先不要急著心裡窩火，做個深呼吸，再認認真真考慮考慮，我去年投的這十個億。」
「你在伱的大院兒裡面，值不值這十個億，你的爺爺奶奶，比你更清楚我的這十個億，比銀行的十個億強在哪裡。」
「……」
「……」
「……」
看著張浩南那無比囂張狂妄的嘴臉，京官兒們是真的驚呆了，這他媽都是個啥？！
不是……是反了天了還是怎麼回事？！
而劉援朝則是抖擻精神，咧嘴直笑，他也是一把歲數了，有一說一，年輕時候也想像過自己能夠像張浩南一樣為所欲為的架勢。
可惜不能。
過了一個階段，就沒辦法繼續狂妄。
可張浩南不一樣，不是因為他還在狂妄的階段，而是他的錢……九成九都是因為他，而不是因為他背後的「沙食集團」。
是「沙食集團」需要張浩南，不是張浩南需要「沙食集團」，這是有本質區別的。
「我現在這麼不客氣的講話，是為你們好，免得到時候我出手重了，又後悔，那就來不及了。劉援朝同志是知道我的，我這個人，很少留餘地。」
「……」
「……」
「……」
媒體方面早就停止了攝像，攝個屁，這野路子居然會出現在如此嚴肅的場合，聞所未聞！
照理說是個事故，但是不管劉福州還是牛太原，神情上並沒有什麼變化，顯然是提前就知道了的。
而劉福州甚至面有得色，這場會議事故出去之後，腦子還沒有進水的那幫傢伙，回家自然曉得張浩南說的都是對的。
是劉福州在千鈞一髮之際，救了不少人。
「醜話說完了，那就說點好聽的。」
張浩南便說道，「此次在南郊區的投資，最大獨立項目是集成電路製造，將規劃在土方採集區的北面，也就是預計規劃大水面湖區附近，總投資規模原則上不設上限，明年三季度結束之前，大概會有五十億左右的一期建設資金部署。」
「圍繞這個最大獨立項目，會有兩家中大型發電廠或者一家大型發電廠配套，一家淨水廠，一個大型數據中心，一個研發中心，一個晶片設計中心，一個應用開發中心。」
「大型數據中心所需要的伺服器或者超算，由京城科技大學聯合研發，目標達到或者超過建康現有的超算中心規模。」
「未來優先滿足國內工業晶片需求，包括不限於車輛、機器人及各種工業裝備。」
原本就肅然起敬的劉公子，此刻再次精神一震。
他猛地一個激靈，稍微心算了一下張浩南實際上明年在這大農村要投的錢，絕對不止五十億。
「紫金科技」的華北總裝廠，這就同樣是個大項目，而且非常容易拉就業，但張浩南突然壓根兒沒提。
大水面湖區建設，現在原材料在普漲，照十八個月的工程進度，怎麼著也得一兩千萬。
完事兒了之後還有水閘規劃以及河道清淤等等工作，這又是一大筆錢。
因為涉及到國土資源管理，是要新增管理部門的。
「紫金科技」目前是全產業鏈類型，雖然大部分零配件還是採購，但同樣具備自己生產的能力。
尤其是「長弓蓄電池廠」，目前跟建康工業開發的新型鉛酸電池，哪怕是他的油儲項目，也大量採購。
庫區作業是不見明火的，對電池的要求就相對來說高一點，而砸了很多錢進去的「長弓蓄電池廠」，連原先造潛艇的專家都返聘了過來，現在掛名在建康工業大學，走的是「校企合作」項目的津貼。
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大概率也會在津門開辦一家「長弓蓄電池廠」，或者就是在冀北省，總之不會離得太遠。
再算上各種注塑件、衝壓件以及橡膠製品，整個「紫金科技」華北總裝廠，應該會有十幾家重要零部件配套廠，其餘雜七雜八的小零件，可能就是在附近採購。
劉公子覺得就之前那大農村的所有男男女女壯勞力加起來，一個鄉大概不夠用，還得從外面勻點兒。
這還沒有算集成電路製造，重中之重，而且必然會引發搶人大戰。
根據劉援朝在松江、建康兩地的了解，張浩南能弄到手相關產業高端人才，研究生以上不會超過三位數。
幾十個人夠個屁用。
所以肯定會挖人，不是挖國家的就是挖國外的，而且是什麼都要挖，因為這裡面涉及到數據中心等等配套。
半導體項目，跟飛機、汽車、船舶一樣，都是系統工程，不可能只涉及某個單獨的領域。
必然是要細分到各個子系統中的數學物理化學，任意一個子系統，也同樣是一個複雜的系統工程。
全部整合起來消耗的人力，可不是他現在玩油儲然後上市那麼簡單。
關鍵問題是，張浩南就像是突然拋出來這麼個消息，沒有京城市政府的政策號召，也沒有任何中央的批示。
就是突然指著一群人威脅了一通之後，啪的一下搬出一座比南郊縣本身還要大的金山。
南郊區的國民生產總值就七十個億，而真的按照張浩南所說，豈不是明年直接投一個「南郊區」？！
劉援朝看不到南郊區區長牛太原的表情，他相信，這個區長絕對不知道有這麼個事兒。
是張浩南突然甩出來的，但是……
之前張浩南專門提到了劉福州，罵街歸罵街，那不是重點，重點是張浩南必然跟劉福州有什麼溝通。
此刻劉援朝倒是不會慌什麼，而是感覺這是個好機會！
他不知道總投入會是多少，但是現在，完全可以跟投，就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拿到五個點的股份。
劉援朝的跟班小弟們則是精神一震，別的先不提，自家「老大哥」笑得這麼變態，那就說明這裡頭有事兒。
重新翹起了二郎腿，劉援朝整個人向後靠著，以一種非常舒服的姿勢，慢慢地思考著這裡頭的好處。
之前張浩南要跟他談的大項目，是嶺南省、嶺西省的「白糖」，還有西域的大豆倉儲項目。
後者現在是魏剛受西域省一把手的邀請，去當地考察鐵路口岸的物流基地，然後魏剛再從兩江省請一批企業去西域投資，給西域的農副產品做點附加值。
從難易程度上來說，劉援朝還是遵循著以前的舒適原則，明顯農副產品賺錢更容易。
可是，「老劉家」現在能撐得起門面的快要消失殆盡，其實他現在還能充「老大哥」，不過是別人給個面子。
曾經大院兒里買他帳的人，其實越來越少。
要想延續三代人積累的財富，就只能讓財富衍生出權力。
可惜，單純的財富，至少在這裡，並不適用亞當·斯密的那一套。
士農工商，輪幾百遍也不會給你輕鬆上位的機會。
所以，原本單純看熱鬧的劉援朝，突然冷靜了下來，收斂了變態一般的笑容，琢磨著自己手頭的資金，夠不夠玩一把。
他能猜到一會兒走出大門之後，估計上頭部委就會震動，但如果只是部委震動，那就說明一個事情，張浩南這小子……是接了更上面的活兒。
事情真相很快就會出來，估計就是這幾天的新聞聯播科教文衛報導。
招張浩南為女婿的可能性已經是零了，只能另外想辦法，將「老劉家」的地位，從老一輩的歷史地位，朝著香江賀家的模式進行轉型。
蓋國旗是不用想了，拼一個「愛國企業家」即可。
不是人人都能成為賀英南。
「援朝，這裡頭……是怎麼個事兒？」
后座有個中年人，有些吃不准，稍稍向前附身，小聲問道。
「等出去再說。」
張浩南這個奇葩，把嚴肅的會議變成了詐騙味兒的路演。
幾乎沒幾個人相信張浩南口中的「五十億」，不僅僅是這個「五十億」不信，連之前的「十億」都不信。
很多人級別不夠，或者說壓根就沒有了解七部委的統計報告，只是根據常理來認為張浩南這個南方土包子在呲牙咧嘴罵街。
哪怕之前劉福州已經再三警告，可人大多數都是如此，不打不長記性。
沒有吃虧之前，根本不信邪。
不過，劉福州已經盡到了自己的義務，張浩南在嚴肅場合的公開威脅，其實都是一種想要做好工作而釋放的善意。
這其中，有一個人是不起眼的，那就是牛太原。
原本打算混完這一屆拉倒的牛太原，已經做好了自己成為「酷吏」的準備。
他可以是張浩南的刀，也可以是劉福州的。
畢竟，說破天，這南郊區的區長，是他牛太原。
而南郊區……
也是有法院的。
等待張浩南的不是熱烈掌聲，手拍得飛快的，除了「沙食集團」成員，就是牛太原和他的同僚。
囂張狂妄的張浩南在散場之後，就大搖大擺地坐上大巴車離開，留下一堆媒體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如何報導。
「我要投這個集成電路製造的話，能拿到多少股份？」
大巴車上，劉援朝有些緊張，喝了一口茶之後，才試探地問道。
「你能拿出多少現金？」
「五個億呢？」
「一次性拿出來，算你百分之一。」
「十個億呢？」
「別裝逼了，你拿不出十個億現金的。」
儘管油儲項目是千億級別的產業，但這不代表劉援朝能掏出十個億的現金來投這麼個不知道前景如何的項目。
「老劉家」能掏出這麼多錢，但「老劉家」不是劉援朝家，這裡面有著很大的區別。
而現在明顯是劉援朝想要為了以後能「安享晚年」，因為江山代有才人出，新的頂流二代，屠殺曾經的「頑主」老前輩們，一點猶豫都沒有。
管你什么元帥將軍，露出破綻就是一擁而上。
劉援朝也就是去年開始，才醒悟過來，想要做「常青樹」，哪兒那麼容易。
都得死，只是死法上的區別。
可能後浪推前浪，也可能只是單純的被歷史車輪碾過去……
但結果上都一樣。
所以劉援朝打算「續命」，哪怕真的哪天「老劉家」不行了，他劉援朝還是行的。
最終，拼的還是戰略眼光。
這一點，他對張浩南一百個服氣。
「五個億就五個億！」
「放心，交了投名狀，我會帶你去二號樓四季廳一起吃個淮揚菜。」
張浩南笑了笑，然後拿起一瓶可樂，喝了一口問道，「你覺得今天那幫你的後生晚輩們，會當回事兒嗎？」
「好言難勸要死的鬼……」
在劉援朝看來，張浩南已經算夠意思了，公開警告，就已經是仁至義盡級別的善意。
不過劉援朝也堅信，這世上的狗，都改不了吃屎。
他這個年紀都還是如此，何況這群一點社會風險都沒遭遇過的小朋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