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東方明是在嘈雜聲中被吵醒的。
營地里一陣一陣的吵鬧聲不絕於耳,東方明揉著惺忪的睡眼走出營帳。
馬上有士兵,見到東方明醒了,迎上來和他說明情況。
昨天那群帶頭想搶糧食的流民,今天聚集了更多的人,又想來搶軍隊裡剩下不多的糧食。
大大小小總共有上千人,不少人手裡還拿著不知道哪裡扒拉來的奇形怪狀的「武器」。
鐮刀斧頭鋤頭還算像樣的,有些人手裡拿了什麼瓢勺甚至就是看不出是什麼的棍子。看起來十分可笑,一點武器應有的威懾力都沒有。與其說是威嚇別人,不如說是拿在手裡給自己壯膽多些。
昨日那些流民見東方明這麼輕易就給了他們糧食,以為東方明是怕了他們人多,不想節外生枝。
那些糧食背回去,幾輛輜重車裝的糧食,大大小小也有小一百包。可是難民這麼多,又都餓了很久,這麼些糧食只是杯水車薪,很快就被瓜分一空。
人就是這樣,吃飽了一餐,就會開始想著下一餐。
這些流民聚在一起一合計,昨天他們搬糧食的時候還有好些輛輜重車沒搬空,而東方明這麼怕他們。不如多叫些人,嚇住東方明,把東方明剩下的糧食也搶了。
反正東方明這麼多糧食,他們搶一些,東方明也不會餓死。這些官兵們就是吸血的蝗蟲,走到哪蛀到哪。就算他們把東方明的糧食搶光了,他們不也有辦法弄到更多的糧食。
這麼一想,流民們紛紛覺得有理。於是連夜把消息傳開來,把城鎮周邊的流民幾乎都聚到了一起。呼朋喝友,招呼了幾乎有一千多人,浩浩蕩蕩地闖進了軍隊駐紮的營地。
流民也不是傻的,早早就觀察好了輜重營的位置,目的明確地闖進了輜重營。
士兵們有所顧忌不敢對百姓出手,難民可沒有這麼多顧忌。
難民們態度蠻橫地硬闖士兵的封鎖線,衝突中刀劍無眼,弄傷了好多個士兵。
流民多是普通老百姓,平時沒見過血。乍一見有人受傷,也有些慌亂。但終究還是對糧食的貪念打過了愧疚,腳步也不停地闖向輜重車。
東方明就是在這個過程中被吵醒的。他聽完士兵的稟報,才完全清醒過來。
一見自己的士兵橫七豎八身上帶傷地半躺在地上,而昨日那些流民兇惡地搶奪輜重車上的糧草。
東方明一怒,一把拔出身旁將領身上的佩劍。用力地砍向放在一邊,半支起來的盾牌。
劍與盾碰撞,快得帶出一串火花,「刺啦刺啦」刺耳的聲音穿透力極強,傳入在場的每個人耳中。
離得近的人當時就難以忍受地捂住耳朵。
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動作,看向噪聲的來源——東方明。
東方明面色冰冷地道:「叫人過來圍住他們,把這些人抓起來!」
有東方明的命令,士兵們當即沒了顧忌。
官與民的實力多麼懸殊,放開了手腳的士兵不是這些飢一餐飽一餐的難民可以抵擋的。
很快,所有的難民都被擒住手腳。
東方明恨恨地說:「昨天我好心給你們分些糧食,你們居然有臉得寸進尺?我念及你們日子難過無奈而為,如果你們只是來搶走糧食,我也不說什麼了。可是你們居然恩將仇報,傷了我的士兵?」
「怎麼說我對你們也有一飯之恩,你們就是這樣報恩的?」
東方明現在是真有點後悔,難得一次發善心得到的居然是這樣的回報。
難民本身就對傷了人有些介懷,這下被東方明勾起了未泯的良心,羞愧地低下頭。
「你們生活不易,能忍讓我不介意忍讓一些。但是你們如今的行為是不是太過分了?」
東方明見這些難民還不算完全失去了人性,口氣也緩和了一些。
「算了。這是我最後一次放過你們。你們傷了我的士兵,我不追究,但是以後不要再靠近了。否則,格殺勿論。」
再一再二不再三,東方明的同情心也是有限的。
士兵們聽令放開難民的手。
重獲自由,難民們面面相覷,臉色十分複雜。剛剛東方明的臉色把他們嚇住了,他們還以為東方明要對他們痛下殺手。
「怎麼的?放你們走你們不樂意?」東方明見這些人還不走,以為他們不達目的不罷休。
流民們對視一眼,仿佛達成什麼共識。
突然集體「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深深地磕了好幾個頭,把東方明嚇一跳。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東方明愣住,搞不明白這些難民舉動的用意。
「我們大多是附近縣村的農民。河北連著旱了好幾年,莊稼根本收不上來多少收成。」流民悽苦地道。
「那你們為什麼會變成流民呢?」東方明是明知故問,畢竟他總不能跟流民說「這些我早就知道了」吧。那就只能配合演出了。
「本來就沒多少收成,官老爺還三天兩頭拿著各種名目來征我們的稅。交不上稅的人就要抓起來關好一段時間,給官府做白工。我們實在過不下去,才從家鄉跑出來了。」
「這位大人,我們原以為,您是因為害怕我們糾纏著才用糧食打發我們。沒想到是我們誤會您的善意了。」為首的流民說著,又深深地給東方明磕了個頭。
「我們遇到了大小官,許多都是看到我們渾身髒污的樣子就面露厭惡和害怕。一臉施捨的表情像打發乞丐一樣打發我們點吃的。」
「遇到您時,我們以為您和那些狗官貪官是一樣的人。只是出於對我們害怕或者說是厭惡才避讓我們。再加上我們那兒有許多人很久沒吃上飯了。」
「實在是很多人餓得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已經奄奄一息。而且您的隊伍還運著一大批糧食,我們一咬牙,才決定來搶的。」
流民絮絮叨叨地講述著他們的動機,東方明聽著心中不住地暗暗唏噓。
東方明無論是在現代還是來到這裡,都幾乎沒有為吃穿發愁過,他從來沒有體會過餓到極致是什麼感覺。但是他能想像到,餓到全身無力奄奄一息,是多麼悽慘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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