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 險之又險空城計(二合一)

  第559章 險之又險空城計(二合一)

  有詐?

  侯君集眼角微縮,原本就害怕長安援軍的他,此刻心已經亂了,面對盛名已久的神醫杜少清,他不敢不慎重。

  可以說滿朝文武,能讓他侯君集忌憚的人不多,除了皇帝李二, 還有軍神李靖之外,杜少清是唯一一個,也是最特殊的一個,侯君集甚至不敢說自己能完全看透這位杜神醫。

  當年西南戰場是侯君集領兵,所以他是領會最深刻的,談笑間略施小計,西南大國吐蕃立時傾覆,從那時起,侯君集就知道,這位杜神醫智謀天下無雙,如果可能的話,此生只能拉攏不能為敵。

  誰成想,時移世易,最終還是對上了。

  猶豫了片刻,侯君集試探道:「杜駙馬,你我曾經在西南也有過袍澤之誼,今日當道攔路是何目的,不妨直說,你是個好人,我不想跟你動手。」

  杜少清慢慢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放下毛筆,緩緩站起拍了拍手道:「老侯, 難得你還記得西南戰場之事。

  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杜少清也不是鐵面無情之人, 你自己綁了,跟我回去向陛下負荊請罪, 我知道你是受了奸人蒙蔽,所以會在陛下面前力保,護住你的性命,全了咱們的同袍之誼。」

  侯君集臉色漲紅,悶聲道:「駙馬,開弓沒有回頭箭,遲了!」

  「遲了?

  不遲,要知道你這一手犯得可是滅九族的大罪,因你一時嗔念,連累滿門抄斬,就不後悔嗎?

  這趟出長安前,象兒他娘上門求我,說務必勸你回頭,你又何必自尋死路,一代名將落得個不得善終,這是你想要的嗎?」

  看著師父義正辭嚴的撒謊,臉不紅氣不喘的,好像是真的一樣,狄仁傑自己差點就信了,暗道師父也太能編了,論演技還得是師父呀。

  侯君集沉默了,之前一心只計算勝利之後的戰果,幾乎沒有考慮過失敗的問題,因為他自信如果閃電出擊,沒有失敗的可能,長安來不及反應就可以拿下。

  但現在不行了,杜少清就站在自己面前,杜少清身後是什麼局勢,完全不在自己掌握之中,可以說,這次先機已失,勝負難料了。

  不,不是勝負難料,而是敗局已定了,侯君集這一刻動搖了。

  可作為一個有野心的鐵血將軍,他心有不甘道:「君不負臣,臣不叛君!今次是陛下不公在先,縱然此次遺臭萬年,侯君集也要找他要個說法。

  多謝駙馬好意,我意已決,你不必勸了。」

  杜少清惋惜道:「可惜可惜,本想給你和你身後無辜的幾萬人一次活命的機會,你卻還是選擇了死路,那就沒得說了。

  想要去見陛下,你先過了我杜少清這一關再說吧。」

  「你……你這什麼意思?

  憑你一人,就能攔住我三萬大軍?」侯君集不解道。

  杜少清放聲狂笑道:「侯君集,我就站在此地不動,你若能進我身前三尺,杜少清親自把你迎進長安城。」

  「狂妄,太狂妄了……」侯君集怒道。

  副將提醒道:「大將軍,恐怕不是的,你看遠處的形勢,他絕不可能是孤身一人,有埋伏啊!」

  杜少清趁機道:「呵呵,你這手下倒是有幾分小聰明,但我杜少清用兵從不偷偷摸摸。

  實不相瞞,兩天前我就得到了消息,現如今北面一萬大軍已經從河東道南下,南面一萬大軍從山南東道襄陽出發北上,我身後從長安調集了兩萬大軍出來,三面合圍洛陽。

  你侯君集沒機會了,下馬受降,遲了你連洛陽都回不去,半路就是你的埋骨之地!」

  狄仁傑偷瞄了師父一眼,心中的佩服之情再升一個檔次,這大話吹的,跟真的一模一樣。

  侯君集做兵部尚書多年,對大唐兵力部署心知肚明,並不懷疑杜少清所說,包括情報方面,杜家商會的情報,有傳說比皇帝的百騎司都靈。

  心頭湧上一絲苦澀,侯君集咬牙道:「若你非要跟我為難,那我只能拼死一戰了。

  長安不過就那兩萬兵馬,全被你帶出來了,今日我拼死殺穿過去,未必不能全功。

  你杜少清用兵陽謀無雙某家佩服,但戰陣廝殺,勝負還未可知,你我還需做過一場,是生是死我老侯可以無憾了,即便是敗在你杜少清手裡,也不枉此生了。」

  「老侯,你哪來來的自信?長安城猛將如雲,你以為我會親自跟你掄膀子動手?

  不說跟你齊名的老一輩,單說新進小將,薛禮跟房遺愛二人,打遍右武衛無敵手,萬軍從中取敵將首級,你能勝過他們誰個?

  來勸降你是我念著跟你的私交,不忍你就此身死,好歹也是個人物,西南對我有恩,你……」

  狄仁傑在旁邊推了推師父,好像在提醒他,言多易失,別把身後的軍事機密說出來呀。

  侯君集一伙人看到這個,更加相信杜少清說的是真的。

  副將勸解道:「大將軍,形勢有變,咱們從長計議呀,實在不行,火速會師洛陽,起碼有個落腳的地方固守一下,要不然怕是真的連家都回不去了。」

  回頭看了看身後跟著自己的將領和士兵,侯君集知道此時軍心已經動搖,轉過身來對杜少清道:「杜駙馬,今日侯君集給你一個面子,不想跟你兵戎相見,但讓我束手自縛,辦不到。

  大丈夫只有戰死,沒有嚇死的,你且回去整軍,我給你半個時辰,半個時辰之後,咱們手底下見真章。」

  說完要走,杜少清卻叫做了對方。

  拿起桌上自己寫的一張白紙交給身旁弟子,讓他送過去。

  「老侯,你是個一身傲骨的將軍,今日戰前送你一副手書,這是作為老朋友最後一次勸你了。」

  侯君集讓部下接過,對著杜少清拱了拱手,隨後一行人翻身上馬呼嘯而去。

  片刻之後,等到所有人都消失了身影,狄仁傑長出了口氣,捂著胸口拍了拍道:「師父,可嚇死我了,你這信口開河的本事怎麼練成的?

  我真怕你們一言不合打起來,要是露餡了可就完了。」

  杜少清白了弟子一眼,一屁股蹲坐在了矮凳上,沒好氣道:「你小子,是誇我呢還是罵我呢?」

  「啊?當然是夸您的,徒弟我對您的敬仰之情……

  咦,師父,你衣服後面怎麼變顏色了?呀!怎麼後面全都濕了?」狄仁傑驚呼道。

  杜少清有些無力道:「你以為我就不害怕嗎?嚇得我汗流浹背,可越怕越壞事,怕也得扛著,侯君集不是好糊弄的。

  來,扶我一把,腿麻了,咱們到驛站裡面歇歇腳休息一會兒。」

  狄仁傑:……

  師父的高人形象瞬間崩塌。

  「師父,咱們趁機趕緊跑吧,還休息什麼?」狄仁傑催促道。

  「跑?怎麼跑?咱們拖了多長時間?」

  抬頭看了看升起的太陽,狄仁傑道:「約莫半個時辰多一點吧。」

  「呵呵,就是啊,遠遠不夠兩個時辰,你再看身後,你薛大叔他們帶起的煙塵依稀可見,說明還未跑出安全距離。

  侯君集給我們半個時辰整軍,滿打滿算咱們能拖一個時辰多點。

  可如果咱們現在就撤,那空城計立刻被識破,不光咱們跑不了,他們也跑不了。」

  狄仁傑算了算,不解道:「不對呀師父,就算咱們虛張聲勢裝半個時辰,那半個時辰之後呢?侯君集帶兵進攻過來,咱們一樣暴露,到時候還是不足兩個時辰,薛大叔他們不一樣在危險路程之內?」

  被徒弟攙扶著,杜少清邊走邊笑道:「所以呀,半個時辰之後,咱們兩個還要再冒險一次。」

  「啊?不是吧師父,再來一次空城計?那侯君集可是名將,兵部尚書呀,就是個豬腦子也知道被騙了吧。」狄仁傑哭喪著臉道。

  杜少清解釋道:「我是說,咱們兩個主動上門,換個身份,議和使臣或者勸降使臣都行,你選一個。

  咱們去他中軍大營裡面,跟他天南海北的聊上一個時辰,這樣就齊了。」

  噗……狄仁傑差點吐血,腳下一絆,差點將杜少清扔地上。

  「逆徒,就這點膽子?想扔下為師開溜不成?」杜少清打趣道。

  「不是,師父,您成功讓弟子重新認識了什麼叫詭計多端,佩服,弟子心服口服!」狄仁傑一樣打趣說道。

  果然是有其師必有其徒,兩師徒這個關口還能談笑風生,足見膽氣和豪情。

  遠處的官道上,玄甲軍護送著李承乾的馬車一路疾行,李承乾終於悠悠醒來,揉了揉脖頸,還是沒能知道自己被誰偷襲了。

  「夫君你醒了?」侯氏關切道。

  知道自己是在返程的馬車上,李承乾大喊道:「停車,停車!」

  趕車的人是百里驛的驛丞,充耳不聞,直到被李承乾一把按倒,這才急忙勒住了前面兩匹駿馬。

  「大皇子殿下,將軍吩咐,一路疾馳不可停下,這是軍令,您殺了小的也沒用的,這裡全都會趕車。」驛丞漲紅了臉道。

  看到馬車停下,李承乾一個健步跳了下來,隨行馬隊也停住了。

  「李君羨,杜駙馬在哪裡?我問你,他在哪裡?」

  李君羨有些為難道:「大皇子殿下,駙馬爺留下斷後了,我……」

  李承乾大罵道:「廢物!你知不知道,他對朝廷,對整個大唐有多麼重要,比我一個無用皇子重要太多了,你怎麼能這麼幹?

  回去,速速掉頭,拼死也要救他回來,哪怕用我去換……」

  這時薛仁貴走了過來,冷靜說道:「李將軍,可以讓兄弟們結下馬尾的樹枝了。

  殿下,神醫不是魯莽之人,若不如此,咱們這群人一個都活不了!」

  李承乾怒斥道:「薛禮!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是妹夫一手從山裡帶出來的,現在你卻說出這樣忘恩負義的話來?你、你……

  枉我以為你是個忠義的漢子,你為什麼不攔著點他?憑我們這些人,力保他一個,保不住嗎?」

  薛仁貴臉色難看,良久之後等李承乾停下之後,他沉聲道:「殿下所言禮深感羞愧,神醫於我如師如兄,薛禮萬死難報萬一。

  送殿下到了安全距離是臣子盡忠,之後薛禮會孤身殺回去,縱然不能救回神醫,能跟他死在一起,也算全了我們的兄弟之義。」

  你……

  李承乾啞口無言,咬牙道:「那還囉嗦什麼?他是我妹夫,要救人咱們一起去,現在就……」

  「殿下,別再說了,現在的每一刻都是神醫用性命拖延而來,誰也不想他的謀劃前功盡棄。

  我們得到的是死命令,不可能重新讓你回去涉險,殿下如果不想被二次打暈,還是安穩回到馬車裡吧。」

  你們……李承乾看著一臉不容質疑的薛禮,心知無可奈何,捶胸頓足嘶喊道:「妹夫,你讓我回去怎麼交代啊?欠你的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看著對方抹著眼淚回到馬車裡,薛禮回頭看了看驛站方向,暗暗祈禱了一句,重新下令出發。

  而另外一邊,侯君集回到了中軍隊伍,命令手下將領整軍,做好戰鬥準備,同時圍出了一個不大的中軍營帳。

  取過那張杜少清送的紙張,是一首詩,侯君集緩緩念了出來: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盤珍羞直萬錢。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

  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

  閒來垂釣碧溪上,忽復乘舟夢日邊。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

  五句念完,侯君集皺眉道:「怎麼沒有了?有種意猶未盡之感?

  不過即便如此,也當得起佳作之稱了,杜少清不愧是第一才子,詩才無雙!」

  再次重複念了兩遍,侯君集越發覺得心裡堵得慌,這首詩簡直把自己現在的心情表達的淋漓盡致,一句行路難道盡了此時自己的尷尬之境。

  難得的是,杜少清一個旁觀者能如此洞察人心,侯君集真想將之引為知己。

  「大將軍,下屬來報,說遠處敵人的煙塵消失了,會不會有變故?」一名將軍稟報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