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揍了一頓的順子徹夜難眠,倒不是因為身上痛,而是因為白天趙學文說的話和說話時的語氣……
第二天,趙學文剛出家門就看到了順子正站在樹下等自己。
趙學文也沒搭理他,轉身就走了。
順子亦步亦趨的跟在他的身後。
「趙學文,你昨天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我是蠢貨!」
趙學文見芽芽和她幾個同學在前面有說有笑,並沒有注意到這裡,這才開口說道。
「什麼意思你不懂嗎!」
順子毫無耐心的說道:「廢話,我要是懂得話還至於來問你!」
趙學文斜睨了他一眼後,才說道:「既然你誠心誠意的問了,那我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
「你對你後媽的所有認知不是通過自己去看去感受,而是全都聽外人的閒言碎語!」
「通過外人的話來評價自己的家人,你不是蠢貨是什麼!」
聞言,順子不服的辯解道:「那些奶奶大媽們說,我還小很多事情都不懂!」
「你只是小,又不是傻,一個人對你好不好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趙學文回懟道。
順子聽他說完後,依舊不服氣的說道:「你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站著說話不腰疼!」
話音剛落,趙學文就停住了腳步,然後轉頭看向他。
「你知道什麼才叫真正的苛待甚至是虐待嗎!」
趙學文一字一頓的說著,讓順子瞬間感受到巨大的壓迫感迎面而來。
「寒冬臘月你用冰水洗過衣服嗎!只因為燒熱水費柴火!」
「因為帶同母異父的妹妹出門讓她摔了一跤,就三天沒有飯吃,你知道那種滋味嗎!」
「你感受過屈辱的死亡嗎!那種像條流浪狗一樣躺在地上,任人用棍子往死里抽打!」
「你不懂,你什麼都不懂!」
趙學文說的風淡雲輕,但順子聽的卻毛骨悚然!
見趙學文馬上就要上公交車了,順子立即追了過去。
現在正是上學上班的高峰期,公交車上人很多,趙學文見實在是沒有空座了,便站在芽芽的外側,將她護住,防止她被人群擠到。
順子見車上人多嘴雜,也就很識趣的沒有再多說什麼。
不過這一路他倒沒閒著,一直在腦海里回想自己那個後媽過往的種種。
自己七歲那年親媽就去世了,那時妹妹才不過幾個月而已。
沒過三個月,自己爸爸就從鄉下的老家帶回來一個女人,然後對自己說這個人以後就是我和妹妹的新媽媽了。
那個女人走到他的面前,面帶笑意的揉了揉他的頭髮,然後溫柔的說道:「你就是順子吧,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自從自己媽媽去世以後,胡同里的奶奶大媽們就經常拿話逗他,說以後他爸爸會給他娶個後媽回來,後媽都可厲害了,會打他罵他還會不給他飯吃,把他關進小黑屋!
他也聽過別人說一個人可憐時,經常會說「落在後娘手裡了」!
所以當那個女人來到這個家的時候,他出於本能的排斥她,討厭她!
那時候他連帶著自己的爸爸都恨,恨他無情無義,恨他離不開女人。
現在細想下來,自己的爸爸那時候應該也很難吧!
爺爺奶奶在鄉下,身體又不好,根本顧不上這邊,自己頑皮,妹妹幼小,爸爸白天把妹妹托給鄰居幫忙照顧,晚上回來還要洗衣做飯把屎把尿。
可能那時候爸爸只想找個女人來照顧這個家,來照顧這兩個可憐的孩子!
可那時候自己什麼都不懂,天天跟自己的老爸對著幹。
把他惹生氣了,挨了打,就把這些怨氣都歸到那個女人身上。
於是自己就開始犯渾,故意氣她。
剛開始她會被氣的抹眼淚,後來她也學精了,直接告訴自己的老爸,讓老爸動手打。
最開始順子覺得自己挨打都是因為這個女人在背後挑唆,現在想一想,好像就算自己的親媽活著,那些打也是躲不開的!
如今細想下來,那個女人這些年好像也沒有做錯過什麼!
她每天做飯洗衣服,把家裡打理的井井有條。
自己和妹妹無論是吃食還是穿著,她都不曾虧待過!
甚至她等到妹妹上了幼兒園以後才敢要自己的孩子。
隨著她兒子的出生,順子原以為自己真正的苦日子來了。
可日子還是那樣過,那個女人依舊該做什麼做什麼!
不寵著自己,但也不苛待自己!
但這些年自己就是鑽進了死胡同,一根筋。
有時妹妹在自己面前說那個女人給她買新裙子了,梳漂亮的小辮子了,說那個女人其實也挺好的,甚至想跟她叫媽媽。
結果都被自己呵斥了一頓。
嚇得妹妹再也不敢在自己面前提那個女人的事情了!
今天順子突然發現這些年錯的那個人好像是自己!
一上午的時間,順子都一個人蔫蔫兒的待在自己的座位上。
昨天他帶著一群人被趙學文暴揍的事情已經傳遍了全班上下,班裡的同學都以為順子是被打蔫兒了,所以誰也沒敢去招惹他,怕他把那點怨氣撒在自己的身上。
至於趙學文就更不願意理他了。
一個連是非善惡都不分的人,搭理他簡直是在浪費自己的生命!
中午放學後,順子剛走進院門,就看到回老家一個多月的女人回來了,此時正坐在小板凳上,賣力的洗著面前堆積如山的衣服和床單。
廊下的灶爐上煮著香噴噴的米粥,正咕嚕咕嚕的冒著熱氣。
「順子回來了,快把你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我正好一起洗了。」周春華手裡洗著衣服,並未有半刻的停歇!
「知道了!」想明白的順子,再次面對這個女人的時候突然有些底氣不足了!
說完後,順子快速跑進了屋裡。
他家住在這個院子的西廂房,一共有兩間。
裡屋是韓根旺和周春華的臥室,外屋用木板隔成了兩間,外面是堂屋,裡面是順子和他妹妹的臥室。
他和妹妹之間的床又用窗簾隔開。
順子一進屋就看到自己的爸爸正跟個大爺一樣躺在裡屋的床上。
「爸你今天怎麼下班這麼早呀!」
「今天倒休!」
韓根旺邊說邊用雞毛撣子逗弄站在床邊玩耍的小三子。
順子看了他們一眼後,就回自己房間換衣服去了。
就在這時,韓根旺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春華,小三子尿褲子了!」
「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