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陳凡的提問，溫婉的表情很古怪。
緊張，尷尬，還有一絲不知所措。
陳凡確認自己不會看錯。
所以才會感到疑惑。
以他跟溫婉認識的程度，兩人早就算得上是朋友了。
一年前溫婉離開的時候，明明還不是這樣的。
為何現在，反倒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讓陳凡感到陌生了？
溫婉不知道陳凡心中所想，低著頭看著手裡的一次性筷子，沉默了半晌才緩緩開口。
「說什麼？」
陳凡想了想，問了第一個問題。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這次溫婉沒有拒絕回答問題。
「回來有一陣子了。」
「那回來怎麼不跟我……們說一聲呢？」
陳凡盯著溫婉，「我一直以為咱倆除了師生關係，房東跟租客的關係，還可以算是彼此了解的朋友關係。」
溫婉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遲疑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我……我換了手機卡，裡面的聯繫人都不見了。」
陳凡一愣，沒想到是這個理由。
「那……你怎麼回來了呢？」
這是陳凡最關注的問題。
「我記得當時你走的時候，不是說有可能定居燕京，或者帶著阿姨去看病順便旅遊嗎？」
溫婉沉默，不說話了。
陳凡有些無奈。
這時老闆端著牛肉麵上來。
「美女，你的面好了。」
「謝謝老闆。」
看著面前只有一碗麵，溫婉才反應過來忘了幫陳凡點一碗。
「老闆，麻煩再來一碗……」
陳凡一抬手：「不用了。我剛吃過了。」
聽到這話，溫婉低下頭，輕輕拿著筷子，開始小口吃飯。
「對了，還沒問你，阿姨的情況怎麼樣了？」
正在低頭吃飯的溫婉動作停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開口。
「我媽她……走了。」
「走了。去哪了？」
陳凡的表情突然僵住，滿臉不敢相信。
「阿姨她……怎麼可能呢？什麼時候的事情？」
溫婉抬頭看了一眼陳凡，眼眶紅紅的。
「今年三月份。」
陳凡想了想，那豈不是才過去了兩個多月。
「不是說去燕京看病嗎？怎麼會……」
溫婉停下筷子，低聲開口道：「我陪她去了燕京，去看了她跟我爸上學的地方，去了每一處她還有記憶的地方……之後……我媽就走了。」
「臨走前她告訴我，這輩子她最幸運的事情就是遇到了我爸，她沒有遺憾了。」
「她希望死後能夠把骨灰帶回雲海，跟我爸埋在一起。」
陳凡心想，原來這才是你又重新回來的原因。
只是陳凡還是有些不明白。
「阿姨的病情不是好轉了嗎？」
溫婉搖搖頭：「一直都很嚴重，當時在雲海這邊做完手術，身體就衰落得非常嚴重。」
「去了燕京，那段時間去了那麼多地方，我能看出來，她是一直在硬撐著，她是想在看看跟我爸有記憶的每一個地方……」
見溫婉眼眶發紅，陳凡只好開口安慰道：「對不起，我不該問這個，節哀。」
溫婉沒有說什麼，低頭繼續吃飯。
這次陳凡沒有追問什麼，而是默默注視著溫婉把一碗麵全部吃完，最後連麵湯都沒剩，喝的乾乾淨淨。
「你好像是很餓。」
陳凡有些好奇地問道，「以前我認識的溫老師可不是這樣的。」
溫婉拿了一張紙巾輕輕擦拭嘴角，沒有說什麼。
陳凡看了一眼被溫婉放在一旁的琴盒。
「你在那家酒吧上班？」
溫婉點頭：「對。」
陳凡一臉不解，「為什麼要去那裡上班？以你的能力……」
溫婉苦笑一聲，打斷陳凡的話。
「學校的工作沒了，安頓好媽媽之後，我曾經試著給其他學校投過簡歷，其中有兩家已經決定收下我，結果看到我的信息，又查到了之前的那個八卦新聞，自然就不敢要我了……」
陳凡不解，還在想什麼八卦新聞。
看見溫婉的表情，陳凡心中一動，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應該是之前被雲海大學體育老師劉偉傑在網上污衊造謠那件事。
雖然事後這個造謠已經被澄清了，但是人言可畏，尤其是還是老師的崗位，沒有哪家學校敢承擔這樣的風險。
溫婉的聲音還在繼續講述。
「老師估計這輩子與我無緣了，別的技能也不會，為了生活，也就只能到處拉拉小提琴了。」
「這已經是我幹過的第四家酒吧了，最長的一個幹了一個月，最短的一個幹了三天。」
陳凡不解問道：「為什麼會這樣？」
他相信溫婉的實力，雖然沒聽過溫婉拉小提琴，但是陳凡相信，既然她想要靠這個吃飯，就絕對有兩把刷子。
結果沒想到溫婉直接給了他一個意外的答案。
「酒吧需要的是勁爆能夠調動情緒的勁歌熱舞，他們不歡迎蕭邦，莫扎特跟柴可夫斯基……」
陳凡恍然大悟，又有些哭笑不得。
「溫老師，你拉的曲子都太高雅了，應該去音樂廳，酒吧這種地方，人家怎麼可能喜歡呢。」
見溫婉不說話，陳凡笑著問道：「溫老師，你現在住哪？」
「我租了個房子。」
陳凡看著面前的溫婉，一段時間沒見，這個女人體型明顯瘦了很多，臉上也充滿了疲憊。
看來這些日子，過得並不太順利。
想到這一點，陳凡就對那個劉偉傑充滿怒火。
不過那傢伙已經進去踩縫紉機了，自己就算是想報復也報復不了對方。
不過陳凡轉而又想到當初的流言蜚語，其中一個還有自己。
從這方面來講，倒是自己連累了對方。
想想當初，第一次見到溫婉的時候，對方猶如仙子一般讓無數學生為之瘋狂。
然而現在，她竟然在為了生活填飽肚子而發愁。
陳凡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想著這些，陳凡從口袋摸出手機。
「說說你的手機號，我們重新記一下。」
溫婉一愣，表情頓時變得有些侷促。
「怎麼了？」
陳凡一臉不解，接著苦笑道：「不會吧？真不打算要我這個朋友了？」
「不是。」
溫婉有點尷尬地低著頭，「我……」
「其實我手機號沒換，只是……停機了。」
陳凡表情一滯，看著面前臉色羞紅，有些尷尬無地自容的溫婉。
第一次明白了對方這段時間過的到底有多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