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論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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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3章 論畫

  3月8日,周日,是婦女節。

  婦女節,我過個卵。

  所以,過。

  3月11日,周三傍晚,403宿舍,李顏正在跟林志遠聊天。

  志存高遠:顏少,聽說你真不用上課了?

  李顏:對,不用了,話說志遠,咱還是把暱稱改了吧。

  小林:這不是很成熟嗎?

  李顏:不只是成熟,孩子應該都有了。你倒是聽勸。

  小林:那你都在幹啥啊?

  李顏:畫畫,唱歌,打球,看書,玩電腦。

  小林:這算是忙還是不忙呢……你畫啥畫來著?

  李顏這才回過味來,小胖子難道是……寂寞了?

  三八婦女節那天,小胖邀請了李顏到秘密基地學習,李顏以「要畫畫」為由推掉了。

  這傢伙,記掛到今天終於沒忍住問出來了?

  「我師父要求的,算是拜師之後的第一個考驗。」

  林志遠啥也不敢說了,發了一堆拱手加油的表情包。

  這幾天白天李顏幾乎都泡在畫室了,他罕見地有了點壓力。

  楊成章給了他一張一米半乘一米半的畫布,結結實實貼在牆上,要他隨心創作一幅作品,沒有任何命題。

  犯難啊,真的。李顏從周日一早接到這個任務開始,腦子裡就開始容不下其他事情了。

  舍友都難得見這個逼王愁眉苦臉的樣子,一問竟然是頭疼畫畫,都樂了。

  尤其是陳凡,「我還以為你頭疼計算機奧賽,畫畫這事不是挺自由嗎?你還那麼擅長。」

  他們不懂。

  過去這一周多,楊成章出現頻率還算高,收了徒弟又給了畫室,還這麼積極地帶著李顏賞畫,甚至進行美學研究討論。

  說到底是他心裡慌,這孩子啥都會,偏偏啥都很強。他要是來少了,李顏興趣轉移到別的東西上去可咋辦?

  所以在師父領進門之後,他決定要給李顏一點壓力了。

  他深知對於這種孩子來說,壓力就是動力。

  李顏可不就上套了嗎?創作文藝作品跟解數理題非常不一樣,因為沒有硬標準。

  數理的東西學會了就是學會了,牛逼就是牛逼,從小學基礎到頂尖大神,都是這麼個理。

  文藝作品,在初級階段,分為「會不會」「擅不擅長」的時候,還能一眼判斷創作者水平,就像李顏跟林恆在美術課上大放異彩,不會畫畫的都能看出來牛逼之處。

  到了楊成章這個層級,就不好說了。

  美術,可不是比誰畫得更真更像。而且到了美學研究的地步,「好不好看」都不一定是評判標準。

  李顏有信心畫出大眾眼裡了不得的畫,卻對得到楊成章的肯定非常沒底。

  這段時間學了許多美學理論,也深入感受了許多畫的「心」。

  但是李顏越學越亂,數理學習的東西越多,解題越自信越穩;文藝相反,腦子裡擠滿了各式各樣的美學觀點,讓他現在連「自我表達」都有點找不著切入點。

  「隨心創作……」李顏直到周二下午,還在對著空白的畫布發呆。

  目前為止,李顏的繪畫技能分數是51分,肯定是拿得出手的。

  但主要集中在了「技藝」,雖然美術課時他的畫比林恆更有靈性,但本質上只是更加高超的技藝——事實上,抽象也可以歸類為技藝的一種。

  世界在李顏眼中有尺度,他可以從畫下的點與點之間的比例去判斷位置對不對等等,雖不精準,但得益於強大的空間想像力,對於「還原」與「型准」這些要求,李顏可以說是手拿把攥。

  重生前的青少年李顏,非常喜歡畫一些幻想內容,什麼機甲、怪獸……但本質上他當年也只是在復現看過的動漫角色。

  他不想畫寫實練習,也不想畫虛擬角色,不想搞成設計……

  直到周四一早,楊成章來到畫室,李顏依舊對著空白的畫布發呆。

  「我聽外邊的孩子們說,你最近天天來。」楊成章很和藹。

  「對。」李顏很疲憊。

  「想不到要畫什麼?」

  「張無忌還沒把太極忘掉。」李顏抬起捏著鉛筆的手,「這導致我不管想呈現什麼,都有太多的想法。」

  「雜念?」

  「不是。」李顏此刻已經忽略了他與楊成章的年齡差,忽略了師徒身份,滿腦子都是關於繪畫的一切,「只是純粹的繪畫的事情。」

  楊成章走到一張近乎純紅色的畫作前,「這張畫,幾乎只有紅色,當年很多人覺得我在故弄玄虛,你覺得呢?」

  就跟閱讀理解似的,文藝作品的理解與表達,非常多樣,沒有標準答案。

  這張畫只有厚厚的紅色顏料,與《紅》這個題目。

  若是燈光充裕,紅色鮮活,光線不足,紅色暗沉。

  似血。

  但若是血,為何不直接畫血?

  粗毛刷的筆觸非常明顯,在厚實的顏料層畫出了柔順的紋路,彎曲,跳躍。

  似火。

  不對……李顏本來準備再跟楊成章聊聊觀感,卻突然意識到,問題是是否故弄玄虛,答案很簡單,只有是與否。

  「不是故弄玄虛。」

  「為什麼?」

  「有情緒,有表達。」李顏看著那張畫。

  「畫畫的意義是什麼,李顏。」楊成章又指了指一張超寫實的畫,畫的是一串帶著水珠的葡萄與一個亮面不鏽鋼酒杯,與他大部分作品風格很不一樣,但技藝上確實無可指摘,「或者說,超寫實跟照片,有什麼區別?」

  它們的界限在哪裡?

  李顏很想說努力還原葡萄上每一滴水珠,努力還原這個世界微不可察的每一縷顏色這件事,本身就是它的意義。

  超寫實所付出的汗水,觀眾得到的對技藝的讚嘆,都是它存在的意義。

  但李顏無法從畫的內容上肯定自己的觀點,伱拼了命畫得跟照片一樣,那我為啥不拍張照呢?

  繪畫,本來就源於「拍照」的需求不是嗎?

  「師父,您略去除超寫實以外的畫作風格……是想跟我說,那些就是畫畫的意義嗎?」

  楊成章連連搖頭,「當然不是。畫作有照片做不到的地方,它以技法表達,卻源於畫家的心。」

  李顏皺眉,看著楊成章拿起一根深色木頭。

  「畫畫不是點像素點,這根木頭你就這麼看著,他就是塊木頭,你用照片拍下來,他也還是一塊木頭。」楊成章把木頭遞給了李顏,「你在畫的時候,如果是一個一個像素點去點,點到跟照片完全一樣,那他,只能依舊是一塊木頭。」

  難道這玩意兒還能不是一塊木頭?

  李顏伸手接過,神情一變,這木頭很沉。

  「陰沉木,這塊是我淘來的,在河底泥沙中或許已經沉睡了千年以上的時光……或許遠遠不止。」

  李顏突然觸發了一些回憶,是他大學美術老師的一段話。

  當時的期末考,別人都是小組畫小木頭,唯獨李顏被要求一個人畫一根大木頭——這當然是老師對他的看好與期待。

  美術老師讓他上手摸這根木頭,要他「感受它沉睡在海底一萬年的寂寞與悲傷」。

  全班都笑了,李顏也因為在眾人注視中摸木頭非常尷尬而忽略了老師的話。

  但他現在對這句話有了新的理解。

  「超寫實跟照片肯定是不一樣的,真畫成一樣了,反而也就沒有意義了。」楊成章很耐心,「哪怕是素描寫生都一樣,照片是死的,畫是活的,照片裡你看不到一個粗鋼絲構成的花瓶的動態,但畫可以通過你的想法、技法、表達,去擁有走勢與動態。我們看現實的鋼絲花瓶,其實你並不能從微弱的黑漆反光看出來他的材質,而需要上手去摸,去拿,你感受到了鋼絲的硬、花瓶的沉甸甸,但你卻可以把這些畫出來。你可以畫出花瓶的硬,花瓶的重,花瓶的曲線美。」

  「就像畫出這塊陰沉木的重量?」

  「不,畫出它的時間。」

  叮!

  【繪畫+2,四級技能,總數53】

  一種全新的感悟,正在融合李顏內心對「技藝」與「內容」的理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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